“有。”烛微缓缓点头，果不其然，在听到他的答案后，林杳的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他几乎是立刻就感知到了林杳的情绪她在恐惧。

虽然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他看到的那位视觉盲区里的人就是前面林杳怀疑跟踪她的人，但是他的答案还是给她的猜测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印证。

如果她刚刚在“死里逃生”的假曙光前松懈，一无所知地经过那片黑暗，那……

这个可能性，她不敢想，烛微也不敢想。

烛微看到眼前的女孩缓缓松开了环住自己的手。

林杳抱住自己的膝盖，整个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头埋在两膝之间。

明明他不需要呼吸，但现在却有种呼吸不畅的错觉，就仿佛有人在他高速运转时扼住了他的数据流。

林杳的姿势，排外而孤独。

好像她已经独自一个人用这样的方式治愈过自己很多个夜晚。

除了在之前得知飞机失事的噩耗、还没有找到她时，再没有哪刻如此时一样让烛微感到恐惧。

是的，是「感到」恐惧，而不是再如他一直以为的那样……「模拟」恐惧的感觉。

他感受到，他的杳杳，好像在此刻不需要他。

她明明在害怕，却不依赖他。

他想要她像方才那样扑进他的怀里哭脏他的衣服，而不是像此刻……让他手足无措得……像个外人。

第 97 章 冰袋

屋子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烛微的视线落在林杳受伤的小腿上。

方才在裤子的遮掩下，他看不到林杳腿上的伤情；随着林杳屈起双腿的动作，亚麻材质的夏裤被带着往上，露出肿得吓人的小腿腿骨。

烛微的眉毛立刻深深皱起，尽量维持既往的耐心与温柔，但语速不由自主加快：“乖，杳杳，你的腿现在需要立刻处理，我们先处理你腿上的伤，好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林杳的左小腿从受伤到现在也不过就恢复了一周时间。

烛微看着伤处肿起到程度都觉得触目惊心，身边的气压骤然低下来，直接坐在沙发上，将一个球的林杳抱在怀里，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脚踝，伸直后用靠枕垫高她的小腿。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理会林杳的沉默。

准确地说应该是，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林杳允许的情况下直接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下一步处理。

还好昨晚已经突破了第一层的交互限制，否则此刻他的行为估计又要被系统发制裁警告牌。

烛微眨了两下眼睛，系统立刻对林杳的伤情进行深度分析。

局部肿胀严重，已经可以看到淤血，显然骨裂周围的肌肉、筋膜、韧带因快速运动带来的强制拉扯而造成了软组织二次损伤。

他刻意调低了一点体表温度，冰凉的手指触及伤处时，他观察到林杳的身子微微一抖，一声下意识的痛呼只泄漏了半个“嘶～”的音，剩下的全部被林杳咽回肚子里。

“疼？”他的指尖一触即分，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当没有心的仿生人学会了心疼，连执行理性的操作都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嗯。”他听到林杳闷闷地应了声。

因为真的很痛啊。

前面死命跑的时候有求生欲在支撑，现在松懈下来，别说烛微轻轻碰一下了，不碰都疼得磨人。

烛微眼前的电子悬浮屏上已经把伤口的每一个应急处理步骤都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但偏偏没有一句是说女孩疼了该怎么办？

“也没那么疼啦。”林杳仿佛这会儿终于从刚刚的惊惧中缓过神来，在烛微的腿上挪了挪，将自己从他身上挪下来，靠着沙发，腿刚刚好搭在他的腿上。

烛微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今晚叹的第几口气，但看着林杳此刻面色如常，不再像刚刚那样蜷缩着回避时，揪着的那股气终于呼了出去。

他盯着林杳看了一会儿，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安抚道：“我去拿冰袋，杳杳不要动。”

“诶？冰袋？我们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东西了？”林杳看着烛微去厨房的背影，好奇地扯着嗓子问。

烛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伴随着冰箱被翻动的窸窣声：“你出院后我就买了。”

“？”林杳看着烛微手里居然真的拿着一个冰袋走过来，震惊地睁大眼睛，“你哪来的钱？”

烛微一边坐回原位、重新把林杳的腿搁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无辜地说：“杳杳的啊。”

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林杳只觉得诧异而不觉得讨厌。

在把烛微领回家后没多久，林杳就为他开了一张家属卡，以便烛微买菜和购置日常生活用品。

家属卡的额度有限，林杳又对烛微很是放心，因此从来没有过问过烛微钱的去处。

如果是人类的话，可能还要提防一手是不是被“昧”了买菜钱，但都是仿生人了，应该也不必有这样的顾虑。

但饶是如此，在林杳的认知里，烛微购置的东西应该也就局限于常见的家庭物资，怎么还有……冰袋啊？

这他也妹有说过啊。

烛微用布包着冰袋在林杳的腿上缓慢滑动，一点点为她按压肿胀边缘，明明没有看她的脸，却仿佛已经看透了林杳的心思：“冰袋当然也属于家庭物资。”

“而且还是不可缺少的那种。”想了想他又强调一句，甚至还颇为嫌弃地补刀，“我没来之前，你怎么可以把自己养得那么糙的，冰箱空空也就算了，家里连基本的医疗物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