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沈西泠也是哭笑不得。
宬儿像齐婴,她自然是一百一千个高兴的,可是她知道那个人除了有他的好,更深处藏的却是负累他并不是一个过得轻松的人,相反,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作为母亲,她所期望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能有多?么成器,而仅仅只希望他能平安喜乐一生顺遂,有她和他父亲护着,不必为那些凶险的世情诡诈所裹挟,也不必时时面对割舍和选择,那些他父亲毕生都注定无法得到的“心向往之”,她希望她的宬儿都能一一拥有。
这样美好的寄望一直平顺地存于沈西泠心间,他们一家人也的确安享了一段宁静美好的岁月。
只是容顺七年骤然发生的那件事最终还是让沈西泠明白……原来争斗与厮杀,始终蛰伏在他们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起的名字我都好动心…选择困难症难以抉择最后还是瞎起了一个…很感谢大家!有给到我很多启发~
番外大概还剩最后一章,大概两三更这样,有点走剧情(什么破番外居然还走剧情… 不喜欢看撕X的天使们到这里就可以看作是全文完结啦!
223、番外四·如晦(1)
容顺七年上元, 太傅遇刺生死不知,谓之大凶。
那一天的开初是很平顺的。
天子于御园大宴群臣及各府家眷,沈西泠身为一品诰命, 自然要带着宬儿随齐婴一同入宫赴宴。
这一年宬儿将满五岁,而?幼帝萧亦昭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 同当年初登大位时相比已经长大了很多。
他长高了,五官更像他的母亲,神情却更像先帝年少时,隐然有风流之气。只是在齐婴面前他并不敢作浪荡之态, 倒是十分恭谨, 一见太傅一家到了便亲自起身相迎,连连敬称“老师”。
这就是齐宬头一次见到幼帝这么说大概也不确凿, 毕竟他刚出生不久天子就曾亲自到齐府道过贺,彼时也是见过一面的,只是那时他还在襁褓之中,还不曾有记忆。
如今就是正儿八经的头回见面了,齐宬依制向天子行?礼, 天子立刻便来扶他, 十分和气地说:“宬儿年幼,不必多礼快随老师入座吧。”
齐宬年纪虽不大, 但已经明白事理, 当然知道三?纲五常君君臣臣一类的道理, 晓得自己如此受到礼遇并不符合常情。可他对天子也并没有什么感?激,因为他一早便从韩先生那里知道了一些旧事,譬如他的父亲母亲曾经多么重地受到过天家的伤害。
“成王败寇,理之自然,”韩先生教过他, “宬儿,这世上的道理看?上去漂亮体面千头万绪,其实说穿了倒是很简单,只这么八个字罢了。”
“你父亲慈悲,待败者总是很宽容,可倘若易地而处,别人却未必会这么待他,”韩先生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带着深意,“宬儿,这天下早晚是少年人的,你自己的道,终究要自己选。”
他的道?
齐宬依稀有些明白韩先生的意思,可一时又说不真切。他知道韩先生一向敬重自己的父亲,可是此时他又觉得,先生似乎对父亲的某些做法也有些非议……
着实复杂。
然而这样的思虑是不适宜在佳节进行?的。上元是个宜欢闹的日子,父亲母亲带他出宫后先回了本家,待拜见过祖父祖母,他便又同家中的兄弟姐妹们见了面,孩子们在一起自然更加欢
乐,等天再黑一些,他们便一起上街观灯了。
沈西泠对上元观灯也有自己的一番记忆,毕竟十几年前她也是这么同齐家人一起观灯的。
那时她还很小,又是刚刚到齐婴身边,他还对她爱答不理的呢,可如今,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岁月的奇妙令沈西泠心生感?慨,同时又感到温暖幸福,她兴致勃勃地给孩子们买花灯,出手十分阔绰,孩子们要什么她便给买什么,惹得泰儿、念儿他们都很欢喜。
徽儿已经及笄,是最懂事的了,自然会劝二婶婶不要这样破费,沈西泠则笑着让她不要多虑,还说:“今日过节,高兴一番也无妨,我瞧泰儿他们平日里也是憋坏了,总要透口气的。”
泰儿一听直呼“二婶婶英明神武”,念儿也跟着又蹦又叫,宬儿虽然没说什么话,可是那双漂亮的小凤目也是亮晶晶的,看?得出欢喜呢。
沈西泠心里更高兴了,又是一路地散银子。
孩子们走在前头,有齐云夫妇和齐宁带着,沈西泠和齐婴则走在后面。她高高兴兴地四处看?着夜市,深觉今日之建康较十余年前殊异良多。
这座繁华精美的皇城依然如过去一样璀璨,不同的是南来北往的商户更加繁多,其中不乏北地来人,擦肩而过者有许多说着魏地的方言,东西南北四方交融,真正有了盛世的气象。
而?她深知,这一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她心中感到宽慰和满足,又想自己有生之年一定会继续把这条路走下去,这大江南北要变得更加安宁和富庶,她要多年前她在北上途中看到的那些饥寒交迫、流离失所?不再重演。
她正这样想着,眼前却忽而?出现一只狐狸灯,粉红色的纸扎的,上面绘的狐狸面精巧又漂亮。
她一抬头,正见到齐婴手执这灯递与她,面容被暖色的灯火映照得更加温柔,令她一下想起当年上元的旧光景。
当时他也曾送她一盏狐狸灯,只是却不曾亲手递给她,仅仅装作不慎遗留在马车上,还是她自己捡回去的呢。
沈西泠忍不住笑了,轻轻打了他一下,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什么花灯啊。”
她虽然如此说,可是眼睛却亮起来了,跟
宬儿看到花灯的模样相差无几,齐婴眼中含笑,言语上却不拆穿她,让着她说:“是我无端念旧了,夫人代我拿一下?”
沈西泠被哄得忍俊不禁,终还是别别扭扭地接了过来,嘴角一直翘着,心里甜蜜极了。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很珍视那盏他送的狐狸灯,可惜后来在本家赵家小姐同她起了争执,推搡间把她的屋子弄得一团乱,更将那灯和她的小蚱蜢一起踩得稀烂,她还为此偷偷伤心了好久呢。
这些旧事当时觉得伤筋动骨,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好笑,她摇摇头很快就不再想了,又听走在前面的泰儿正回过头来叫他们,喊二叔叔二婶婶一同到大街上看?今岁的大芙蓉灯呢。
这灯倒是今岁才有的新鲜玩意儿,高近二丈,须以大车拖拽才能移动,传闻是北地商贾进献来的,名之曰“盛世芙蓉”,以贺今日大江南北的繁荣昌盛。
这样的新鲜物是不可不看?的,孩子们早已雀跃非常,闹着要让长辈们带他们去瞧。
只是恰在这个当口有一个面容寻常的布衣男子从人群中走到了齐婴身后的白松身边,同他耳语了几句,白松随即皱起了眉,又同齐婴说了句什么。
沈西泠知道那个布衣男子应当是枢密院的属官,齐婴如今虽已不再直接管辖枢密院,但那依然还是他的势力,根深蒂固为他所?用,如今那里的官员来找他,恐怕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她有些担忧,但随即便收到了齐婴安抚的眼神。
他对她笑了笑,在孩子们的催促声中对她说:“你们先去看灯吧,我随后就来。”
沈西泠担忧地看着他,有些挪不动步,他则捏了捏她的脸,温声道:“无妨,别担心。”
齐婴带着白松离开了,给她们留了侍卫在暗中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