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吃早饭，气氛还是很尴尬，尴尬到谁也不讲话，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装聋作哑的，一个收拾饭桌，一个烤着火。

到了市场门口，钟继之才先开口，“去上面一层吧，这里都是买童装的。”这样的批发市场，林漾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以前的时候，奶奶带他逛过，后来遇到了赵徐南，赵徐南也不让他穿这些便宜货，带他去的商场，转一圈下来，就要上万。

批发市场，一件也批发，这样的广告果然不是骗人的，一套衣服一两百就能买下来，林漾长得好看，身材偏瘦，属于衣架子类型，哪怕是穿着钟继之那些老干部衣服，也差不到哪去，更别说这些新衣服了。

一买上东西，两人就把早上的尴尬给抛诸脑后了，钟继之一直叫林漾试，试的越多，钟继之越觉得林漾穿什么都好看，两人从二层出来，手里就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

“还要买什么？内裤也没有吧，睡衣呢？”钟继之问道，林漾跟在他身后，“买内裤吧，睡衣穿你以前的运动服就行了，大点还舒服些。”

买了东西，时间也还早，上午没有开店，下午还是得开的，两人提着东西就去了店里，一离开了哄乱人群，独处是件煎熬的事情，两人安静着不讲话，就连客人都来的少，一下午就进来了四个客人，林漾数着的，两个买奶茶的，两个买面包的。

林漾站在柜台那，钟继之躲在玻璃后面，反正就是没交流，直到第五个客人进店，是订蛋糕的，晚点来拿，钟继之终于可以不用干站着了。

林漾还是好奇蛋糕的做法，隔着玻璃看钟继之在里面，钟继之显得没那么焦虑了，心如止水的看着蛋糕，神色很镇定，就连林漾都被他感染了，也认真的看着钟继之手上的动作，怎么裱花，怎么转盘。

钟继之挤出最后一朵奶油花，“好了。”语气间松了口气，抬眼就对上了林漾的眼睛，四目相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钟继之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两人还得一起看店，一起生活，总是这样，怎么能相处下去，问道，“你喜欢…男的？”

钟继之的问题让林漾猝不及防，连林漾自己都没想过，在遇到赵徐南之前，他没喜欢过谁，所以谈不上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是赵徐南刚好是的男的而已，这些年自己也习惯了，习惯被男人压，林漾点了点头，算是吧，喜欢男的。

钟继之又问道，“那…为什么会分开…在一起很久了吗？”林漾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在一起…快三年了吧，他…结婚了，他太太找到了我…”

后面的话不用说完，钟继之就明白了，林漾的前男友结了婚，两人没办法在一起了，林漾的表情，有茫然有难过，提到他前男友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像是很难开口一样，一定是很喜欢，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

喜不喜欢赵徐南，林漾真的答不上来，赵徐南对他不差，无论是金钱还是肉/欲上，从来没有为难过林漾，跟了他这么久，突然离开肯定会舍不得，会不习惯，至于喜欢这个问题，他不敢去深想，又不是真的男朋友，只是包养关系，自己有那个资格谈喜欢还是不喜欢吗？

一想到林漾和自己一样，被人抛弃了，心里那些尴尬就消退了不少，哪怕林漾喜欢的是男的，有了这段谈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没那么僵硬了，至少开始正常的闲谈了，聊着晚上几点关门，回去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林漾好像永远都在喊冷，一到家就蹲到了小太阳面前，整个人都抖圆了，钟继之催促他赶紧去洗澡，“你去洗澡就没那么冷了。”浴室里先开着热水，浴霸和蒸汽罩着里面又热又湿，林漾钻到浴室去了。

钟继之把新衣服扔到洗衣机洗着，又想起林漾特别怕冷，转头去厨房烧了开水，家里没有奶粉，只能给林漾泡杯热奶茶，好像经常喝奶茶也不好，钟继之想着过几天去买奶粉吧，有了小太阳林漾还是怕冷，是不是要换个能暖和的东西了。

不知道钟继之琢磨了这么多，出来就喝上了奶茶，确实让他暖和了不少，桌上摆着碗面条，钟继之招呼了一声，“我吃完了，先去洗澡去了。”

钟继之煮的面条还是这么好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放的佐料，反正味道就是要比自己弄的好，林漾蹲在小太阳旁边，右边的腿都被烤烫了，他才有点感觉，赶紧换了另一面，继续烤着，这里没暖气，冬天要是离了这烤火器，林漾觉得自己会冻死。

一到睡觉的时候，两人又尴尬上了，林漾还是挺会看人脸色的，不想让钟继之为难，“我睡沙发吧，反正我也不占地方。”这次钟继之倒是没阻止他，点了点头，“过段时间，买个可以收放的床吧。”

睡在沙发上挺好的，至少挺自在的，要是让他今天还和钟继之同床，他估计能僵成块儿石头，两人都不好受。

躺在床上想想以后该怎么办，钟继之这儿挺好的，如果没有自己给他口这件事就更好了，他大概能一直厚脸皮的住到钟继之让他走，可现在偏偏有了这件事，钟继之哪天要是突然接受不了，那他又不得露宿街头了，当惯了金丝雀，林漾觉得自己吃不了什么苦，又不想继续被人当小宠物养着，林漾处于一种很矛盾的思想里，思来想去，只有留在钟继之这儿是最稳妥的。

钟继之也在琢磨了，琢磨着家里该添些什么东西，以前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差不多应付着生活就行，可现在多了个林漾，自己不好意思让林漾将就了。

翻开手机看看，有什么东西比较暖和，空调、小太阳、地暖，一个接一个的，钟继之最终看到暖气身上，这种老房，不能走地暖了，只能明装暖气片，钟继之看了眼价格，得要一两万了，要不然再买个小太阳，让林漾将就一下。

第二天钟继之就改变主意了。

钟继之从房间出来，林漾还趴在沙发上睡着，只是小太阳居然开着，是林漾半夜开的，自己翻身就翻出了被子，硬是被冻醒了，实在觉得冷，才开着小太阳睡觉的。

林漾还没醒，手不自觉的在腿上抓了抓，隔着裤腿像是没抓够，撩起裤子抓到了里面，小腿上被烤的一片通红，有些地方都被烤出深深的火斑了，林漾估计是觉得疼了，一边抓的起劲一边吃痛的哼着。

钟继之抓住林漾手，心想算了，按个暖气片吧，他们这儿按空调不实惠，夏天根本用不上空调，一两万就一两万吧，总是要用的。

叫醒了林漾，林漾起床属于比较困难的那一类，干坐在沙发上发呆，好愣好一会神才清醒的过来，钟继之已经在厨房忙进忙出的好几趟了，林漾才慢吞吞的从沙发上下来，一离开温暖的被窝，冷气一嗞，林漾就彻底醒了。和钟继之打了招呼，进了厕所洗漱。

吃饭的时候，钟继之提醒道，“你别那么烤火了，腿上都烤红了。”林漾撩起裤腿，烤火斑更加明显了，有些地方都成了暗黑色。

林漾虽然嘴上还是答应着，可是晚上还是蹲在小太阳边上不肯走，钟继之叹了口气，在手机上催促着卖家早点发货，早点叫人来安装。照林漾这种烤法，腿都要被他烤熟了。

安装的人来的还算快，第二天中午就来了，钟继之关了店带林漾回家，林漾还不知道要干嘛了，“怎么现在回家啊？”“按东西的来了。”

林漾看着暖气片的时候，只觉得亲切，站在安装师傅面前，硬是看了一个下午，觉得自己已经暖和了起来，看着钟继之，眼里都带着几分感激。

能用上暖气确实让林漾轻松了不少，可买床的事情就搁置了下来，毕竟花了钟继之一两万了，钟继之可不是赵徐南，钱多到可以随便往林漾身上砸，况且自己和钟继之也不是那种关系，林漾不敢催促钟继之买任何东西。

中午进来买东西的人不算多，进来了两个女学生，急急忙忙的点了奶茶要了蛋糕，林漾顺嘴问了句，“很急吗？”女孩点了点头，“高三狗，别的店要等好久，随便吃点了回学校看书了。”高三啊，林漾前两年也是高三，不过当时就已经被赵徐南养着了，好吃好喝的供着，没她们这么大的压力。

女生也随口问道，“你还是学生吧？”林漾长得漂亮，女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嗯，大二了。”“大学就是好，你还有时间兼职，有女朋友了吗？”林漾笑了笑，没回答，正好奶茶也泡出来了，递给女生，女生没再细问，和同学一起走了。

钟继之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在学校是不是很受欢迎？”林漾抬着眼睛去看他，“不受欢迎…可是挺招人喜欢的，一表白就发现我这人不好相处，就觉得太端着了。”别人说这样的话，多少显得不要脸了，可林漾有资本。

钟继之没上过大学，更没有林漾这么好看，无法体会林漾说的事情，看着小孩熟练的整理着收银机，觉得他不应该像自己一样，这样的年纪，是应该在大学里和同学一起学习的，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还想上学吗？”“什么？”林漾其实听清楚了，只是下意识的反问，“现在没机会上学。”

“你要是想上，我们就去问问。”林漾猛的去看钟继之，这个老男人在说什么，又没有多有钱，还要让他读书，真的是傻乎乎的，林漾没有直接答应，“再说吧，还得给你帮忙了。”

读书的事情暂且没提了，转眼到了过年，两人都不用回老家，提前几天关了店铺，就准备上了过年的东西，三十晚上不在家吃了，刘伟叫钟继之去团年，钟继之把林漾也带上了，说是店里打工的小孩，过年也不回家。

团年的人不少，还有一些是刘伟工地上的弟兄，过年回不了家的，都到刘伟家来团年了，林漾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跨年，奶奶在的时候，就和奶奶过，奶奶不在了，赵徐南也不会在过年的时候来找他，过年都是一个人。

大家都看着林漾小，说什么都要给压岁钱，给的不多，一两百的红包，十几号人下来，也有一千多，以前赵徐南也给，直接往他卡上打，打多少他没数，但是至少不会低于五位数，拿着这一千多，林漾还觉得沉甸甸的。

“小漾也喝点酒吧。”刘伟也不等林漾答应，直接就给倒上了，林漾不好拒绝，他知道他自己的量，基本上沾酒就上脸上头，可这么多人看着了，又是大过年的，图个高兴，“好。”听的林漾说好，钟继之本想帮他喝的话也咽到肚子里了。

酒是自家酿的，林漾喝了一口，觉得还挺甜的，又试着多喝了几口，不知不觉就好几杯下肚，林漾心想，这种酒是不是跟饮料差不多，没多大酒劲。

回家的路上，钟继之就发觉林漾不对劲了，坐在出租车上傻笑，钟继之一叫他，林漾就转过头看着他，还撒着娇的要钟继之抱，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他们，“您弟弟啊，这是喝多了。”钟继之尴尬的敷衍着，林漾确实比他小很多，也没见他喊过自己一声哥。

从出租车上下来，冷风一吹，林漾清醒了一点，“到家了？”林漾抬着眼皮去看四周，手上抱着钟继之的腰没放，钟继之“嗯”了一声，“能自己走吗？”林漾几乎都站不稳，像是没长骨头一样，挂在钟继之身上，林漾手忙脚乱的自己站好，“能…能。”

钟继之一直跟在他身后，生怕林漾一个不小心，直接仰了过去，直到回到了家里，才松了口气，林漾虽然醉的厉害，但是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自己喝多了，原来那个酒后劲这么大。

钟继之本想叫林漾就这么睡的，可林漾受不了这一身酒味，说什么都要洗澡，钟继之扭不过这个喝醉的小鬼，让林漾自己去厕所洗澡了。

一到浴室里，林漾连衣服都没脱，直接开了花洒，冷水撒下来，林漾一个激灵，酒劲退了一半，脑子里已经开始能琢磨事情了，林漾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办法，能让自己理直气壮的留下来，最为简单，也最直接的，就是和钟继之上床，以钟继之的性格，绝对不会有赶自己走的念头，算是给自己找了个长期饭票，把自己灌醉给钟继之机会，主动送上门给他。

站在水下想了好一会，林漾还是觉得冷，这才回过神来，怎么还是冷水，关了开，开了关，水一直不热，林漾身上被水淋湿了，冰凉的衣服贴在林漾的身上，林漾冷的直打颤，“钟继之…”

一听到林漾喊自己，钟继之赶紧过来敲门，“怎么了？”林漾手摸着冷水，脑子也不太清醒，“怎么都没热水啊。”钟继之一听，赶紧把门打开了，好在林漾还穿着衣服站着里面，湿哒哒的，看着像只落魄的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