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茫然不知所措:“师父去哪里?”

老道士揉揉徒弟的脑袋:“去一个太平地方?。”

“太平地方??有水有食物的地方?吗?”小道士还不懂远离故土的深意,只想着去一个能吃饱的好地方?,便?开开心心的跑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另外还不忘记带上陶罐,“陶罐陶罐,我带你一起走哦。”

陶罐嗯了一声,早该走了。

快走吧,再不走又有危险来了。

就这?样,老道士带着小道士,小道士带着小陶罐,背着包袱,一起朝城镇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到许多结伴离开的村民,大家?都朝南方?走去,据说南方?河流众多,良田众多,只要去了,就不用担心饿死人。

江溪收回思绪,偏头看了下陶翁,两位师傅能安全到达南方?吗?

几千公里,全靠双腿,真的能平安走到吗?

她眨了眨眼,重新看向陶翁的记忆。

正午时分,热气笼罩着大地,四周全是气喘吁吁的声音。

“师父,我们还要走多久?”灰头土脸的小道士有气无力的问着。

“等到前面有树荫的地方?就能休息了。”逃难一月头发就变得花白的老道士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指着前方?隐约有树荫的方?向,“快到了。”

他回头看了下后方?的人群,短短一月时间,后面又多了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麻木、绝望和疲惫,全都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

除了旱灾蝗灾导致颗粒无收、官府增税,导致北地百姓名不聊生,如今外族趁机进犯,不到半月时间已经连占北地三?座城池,百姓纷纷出逃前去南方?,天下已大乱了。

“师父,为什么?朝廷不派兵打走那些外族人?打走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离开道观那么?远?”离开道观一个月,每天风餐露宿,小道士已经开始想念道观了,他们的山野道观虽然又小又破,香客虽然很少,可他在那里长?大,觉得那是他们的家?,他不想离开家?。

“他们已经尽力了。”老道士看向前方?黑压压的人群,他听其他逃难的人说,边城外堆满了战死的将士,一层一层又一层,高高的垒了还几丈,城墙上全是深黑色的血迹,渗入了泥土下方?,漫天飞舞着苍蝇,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

老道士轻轻拍拍小道士的脑袋:“问心,跟紧师父,快些走,不要掉队了。”

小道士点点头,努力咽了咽口水,压下喉咙的干涩,踩着师父的脚印、吭哧吭哧的走在焦黄的土地上。

烈日将土地烤成扭曲的透明形态,隔着草鞋踩在上面,脚板都被?烫得发红起泡,他飞快抬起脚,龇牙咧嘴的继续往前走。

一路经过散发着腐臭味的尸体,穿过干涸的河床,踩过泥土缝隙里腐烂得只剩白骨的鱼,总算在快要晕倒时找到了遮阳的一片山林。

小道士一屁股坐在滚烫的地上,烫得挪了挪屁股,他抬起脏兮兮的手擦了下脸,喉咙已经干得冒烟了。

他盯着陶罐里的竹筒咽了咽口水,这?是他们唯一仅剩的一点水,不能再喝了。

他将脸埋在陶罐上,试图汲取一点水意,声音沙哑的许愿着:“陶罐陶罐,我们已经没有食物和水了,你给我们一些水和食物吧,再没有我们会?死掉的。”

陶罐很想帮忙寻找水源食物,可是意识怎么?也挣脱不出陶罐本身。

“真希望你能让我愿望成真。”小道士虔诚的想着。

一旁的老道士看他都热得说胡话?了,从陶罐里拿出竹筒递给他:“喝吧。”

“师父你喝。”小道士摇摇头。

“师父不渴。”老道士哑着嗓子,直接将竹筒喂到小道士的嘴边,强行灌了他一些水,灌完水看徒弟嘴唇没那么?干了,虚弱的笑着点点头,“你就待在这?里别到处跑,我去林子里找找有没有水。”

小道士立即站起来:“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你歇一歇。”老道士知道徒弟的脚已经燎起了泡,不忍心他继续走动,自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头很晕很重,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就直接栽了下去。

“师父。”小道士急得爬到师父身边,伸手去摸师父的脸颊,滚烫极了,他连忙将竹筒里剩下的水都喂给师父,声音颤抖的喊着:“师父师父?你醒醒,你快醒醒,你不要死......”

听着他压抑、害怕的哭声,江溪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真想穿到这?个时间点去帮帮他。

那时的陶罐也这?么?想着,焦急的大喊了好几遍:“小道士,去找水,找到水就能救你师父。”

“是谁在说话??”忽然出现一个老者的声音,小道士呆住,疑惑的看向四周,其他逃难的人都离得远远,他没瞧见人影:“阿翁在哪里?”

“我是你手旁的陶罐。”陶罐焦急的告诉他。

“是你在说话??”小道士不敢置信的看着陶罐,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拍拍大脑门:“师父,我也热厨幻觉了吗?我也要死了吗?”

“我真是陶罐,因为你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着想装满粮食,想要吃饱,所以我便?有了意识,现在我终于能让你听到我说话?了。”陶罐急忙告诉小道士,“你快按照我说的去寻水,不会?有事的。”

“陶罐陶罐,在哪里?你快点带我去。”小道士焦急的问道。

“里面走一炷香的地方?有一处水潭,水潭旁边长?着一棵果树,果树上挂满了绿色的果子。”陶罐刚才听到一只鸟经过时说的,他领着小道士朝山里走去。

小道士有些担心师父:“陶罐陶罐,师父怎么?办?”

“把?他放到树荫下。”陶罐努力挤出人形,帮着小道士将瘦弱的老道士拉到无人注意到的树荫下,然后领着小道士匆匆跑向水潭的地方?。

小道士跟在后面,望着陶罐的背影,“陶罐陶罐,你长?得好像我师父啊,我师父也这?么?高,也是这?样的头发,年纪也这?么?大。”

陶罐就是按照老道士长?的,他回头看着瘦骨嶙峋的小道士:“你为什么?总是重复叫我两遍陶罐?”

“不行吗?那我叫你陶翁好不好?”小道士的意识里,这?么?老的人除了师父就是阿翁,“陶翁陶翁,等下我告诉师父你的存在,他总说我天天和你许愿说话?没用,可现在你不就出来完成我的愿望了吗?”

“陶翁陶翁,什么?时候能到那儿,我和师父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

陶翁陶翁,不还是两遍吗?

陶翁想纠正他,但?时间紧急,还是先去打水要紧。

很快他们跑到了小水潭旁,潭水还算清澈,里面还有几条小鱼小虾在游动,旁边有几棵大树,树上缠绕着许多粗壮的滕蔓,蔓上稀稀拉拉吊着一些黄褐绿色的果子,果子上还长?着细细的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