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的摸了摸头顶的鹿角,公主?很善良,会因为碰掉他的鹿角而伤心,会因为受伤死掉的兔子而难过,会救治被欺负受伤的小孩,还会将自己的衣服食物银钱捐给贫穷受难的可怜人。

公主?那么好那么善良,肯定?不希望他那么做的,百岁懊恼的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人,他变坏了,公主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他颓唐望向琉璃门?里?面的墓室,“公主?会因此厌恶我吗?”

江溪看他浑身透着哀伤,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不会的,因为你只是想守护她。”

“可我没做到,以后也没办法?再守护公主?了。”百岁扶着墙虚弱的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身影也越来越淡,像随时会消散掉了。

“你不会消散的,我带你回十二桥,回到那里?你就不会有事的。”江溪说道。

百岁并未听她的,慢慢走向墓室里?朱漆棺椁,他轻轻趴在?棺椁上,亲昵的用鹿角蹭了蹭,就算消散,他也要?在?这里?守着公主?,“公主?,郁先生,我好像没法?继续履行承诺了。”

一阵白?光闪过,百岁变回陶人偶,脸颊是粉红色,头上还有一对木头鹿角,鹿角上的颜色已经褪色,公主?不在?了,就没人再为它描过色。

身上还有几道裂缝,是被折瞻劈出来的痕迹,江溪走上前,刚要?触碰时周围空间晃动,瞬间从墓室变回到徐家别?墅。

徐家人看到忽然出现的几人,激动得喊找到了找到了,赶紧查看晕倒在?地?的大师、徐三,两人身上多处骨折,赶紧叫救护车。

“大师,太感谢了,谢谢你救了我弟弟。”徐欣真的快吓死了,转身回来一个人都没看到,还好江溪是有真本?事,“大师,刚才是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会忽然不见?”

“这个古玩的障眼法?,其实?我们在?这里?的。”江溪没做过多解释,直接转身走到陶人偶跟前,小心将它拿起来,刚触碰到时脑中又多了一些公主?死后的画面。

公主?去世后王宫中只派了一个礼官来处理后事,墓地?就选在?离得不远的山上,墓地?规格也不大,一点都没有皇家公主?的气派。

下葬那天,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百岁却被忘在?屋中,他努力想挣脱束缚,想要?去陪伴公主?,可是怎么都挣不开,只能大声求助:“公主?一个人会害怕的,你们谁能将我送去陪公主??”

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就在?他以为要?失约时,脚步声匆匆匆匆靠近,他抬头看去,发现是匆匆赶回来的郁先生,“郁先生,你快送我去守护公主?,我想一直陪着公主?。”

“好。”郁先生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害怕,哑着嗓子说好。

小心将他抱起,冒着大雪匆匆赶去墓地?,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下,最?后满身泥泞的赶在?封墓前将他放在?里?面为数不多值钱的琉璃墓门?旁边,“百岁,公主?怕孤单,你可愿成为镇墓兽,永永远远的守护着她?”

你不说我也愿意的。

我是公主?唯一的好朋友。

百岁想到这,埋怨的望着郁先生,你为什?么非要?去江南,你为什?么不愿意陪着公主?,如果你去,公主?兴许就不会死了。

郁先生站在?风雪中,风雪吹乱了头上白?色的发带,吹乱了身上黑色大氅,心中无声的说着对不起。

长?宁是公主?,母亲在?她早产时大出血去世,后来又被冠上刑克六亲的罪名,被放逐到郊外的庄子上独自生活,即便无人在?意,但她也仍是公主?。

雪越下越大,郁先生身上落满了雪,黑发也变成了白?头,浑身似个雪人融入到皑皑白?雪之中,浑身湿透,但仍久久未曾离去。

百岁轻哼了一声,你站在?这里?也没用,公主?最?需要?你时你不在?,现在?这幅姿态又有何用?

或许是觉得愧疚,或许是因为旁的,郁先生之后没再离开,而是一直住在?山下村落中,有时间就会上山来一趟,送一些公主?喜欢的小玩意,说一些公主?以前最?喜欢听的市井八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几年后病重,他最?后一次来到墓前,咳嗽着将一把芍药放到墓前,这是他第一次送花,芍药花粉嫩多姿,开得正艳。

那天他在?墓前站了很久,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天黑离开时才开口,告诉里?面镇墓兽百岁:“百岁,以后我不能再来了,你要?好好守护她。”

百岁从陶人偶里?飘出来,站在?墓门?处望着已经病态缠身的郁先生,公主?,先生好像也不能再带我去看你想看的山川大河了。

江溪抿了抿嘴,眼睛里?似进了沙子一般难受,郁先生希望公主?能顺心而为,公主?未做到,他自己并未做到,唯一做到的只有百岁。

看着变得虚弱的百岁,她觉得他不该消散掉,他若是没了,公主?便真的没人守护了,她想将百岁带走:“徐小姐,徐三先生花了多少?钱购买?可否转卖给我?”

“不要?了不要?了,您若不嫌弃摔裂缝您可以直接带走。”那是镇墓兽,放在?家里?不吉利,而且徐欣更?怕这古玩再出来折腾弟弟,这次骨折,下次说不定?要?命。

“那多谢了。”白?给不要?是傻子,江溪将百岁放入箱子里?,打算直接带走,“如果不懂古玩,尽量还是从古玩店购买,外面鱼龙混杂,古玩质量参差不齐,容易上当受骗。”

“你说得对,我弟弟他压根就不懂,还学人买古玩,这次算是长?个教?训。”徐欣领着江溪往楼外走:“大师,这里?灯坏了,我们去楼下有灯的地?方坐。”

江溪颔首,跟着徐欣往外走,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右手边有一个收藏室,她探头往里?望去,刚好看到一抹冷光照在?壁龛上,上面放着一只青白?釉花口盏托,青里?透着白?,釉色莹润,线条秀气,一眼惊艳了她。

她忽然想到古玩图鉴上的那只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几乎一模一样,“徐小姐,那种青白?釉花口盏托可是北宋湖田窑的?”

“我不太清楚,是我爸的藏品。”徐欣看她感兴趣,便打开灯请她进去看。

离得近了,江溪发现这的确是北宋湖田窑青白?釉花口盏托,釉色莹润透亮,青里?透着白?,像雨后天青的颜色,十分漂亮有灵气,“徐小姐,我一直想收集这一套盏托,不知你们可愿意割爱。”

“这......”徐欣还未开口,徐太太已进来直接答应下来,“大师,今天多谢您了,若不是有您在?,我儿子可能就出事了,我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怕拿钱您觉得庸俗,正巧您喜欢那便送这一套瓷器给您。”

不庸俗啊,谁会不喜欢钱呢。

不过能得到瓷器也算是意外之喜,江溪客气道谢:“谢谢徐太太。”

徐欣压低声音提醒:“妈,要?不要?和爸说一声?”

“没事。”这套瓷器拍卖回来一百多万,儿子的命还不值一百多万吗?徐太太直接让人取下装好送给江溪,“今日真的多谢您了。”

“您客气了。”江溪收获满满,没再留下喝茶,瞧着雷雨已经停了,赶紧带着茶盏和百岁径直离开徐家。

坐上车,李秋白?才从总算缓过神,“真是吓死我了,在?墓道里?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江姐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阿酒深有同?感:“太可怕了,这个物灵竟会造出雾气迷惑人。”

“就是。”李秋白?想到百岁弄出雾气时阿酒早已经跑了,他还怕个der,他没好气的看向他:“小胖子你发现不对劲自个儿跑了,都没叫上我一起!我真是看错你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阿酒尴尬住,像是被抓奸的丈夫,心虚的眼神到处瞟,他左看右看,最?后看向坐在?后排寡言少?语的折瞻,“他好厉害,一下子就穿进雾气里?了。”

江溪忍不住看向折瞻,“我也早就想问,你怎么进去的?”

折瞻揉了下手腕,从容不惊的说:“撕开就进去了。”

哪有说的这么容易,不说就算了,不过江溪还是道了谢:“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