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则下意识地一低头,看见自己另一只手里还抱着个篮球。
这篮球之前借给隔壁理科班拿去打,让他们洗也没洗干净,许静则自己都嫌脏,而秦惟宁身上的校服是新的。
许静则立即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点头,换上一副笑脸。他想,自己要说啥来着?“嘿,你的益达?”不是,“秦惟宁,小心阳痿?”……也不对。
而秦惟宁心里想的是:“这人有病吗?……他看不出我很烦他吗?”
“有事?”秦惟宁冷淡地问。
“……啊对。”许静则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舌头有点发直,出口时话音就拐了:“秦惟宁,你打篮球吗?一起?”
“……不。”秦惟宁把眼光一收,给了一个彻底的拒绝后,走了。
许静则倒没觉得有多挫败,被秦惟宁拒绝完全是意料之中。他是在被干脆拒绝后,才想起来自己叫住秦惟宁是为了什么,结果这时候秦惟宁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许静则一摇头,冲下楼去,欢脱着冲进理科班的队伍里头。
高中的体育课近乎摆设,就是给大家个活动的时间而已,因此体育老师为了省事儿往往几个班一起上。文科二十班女生里没人对打篮球感兴趣,王胖子体型所限没玩一会就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许静则只能和理科班的男生凑合凑合,许静则出球,理科班男生出人。
没过一会,篮球场上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男生在中间打球,女生围着篮球场坐着看,还有王胖子在那其中如一尾胖鲤鱼般游弋来去插科打诨。
秦惟宁站在四楼转角的废弃教室窗边,取出烟盒里剩下的一颗烟,视线不自觉地就往篮球场那边望去。
那支烟夹在他食指和中指间,秦惟宁迟迟没有点火。
他发现除了那个跟班王胖子以外,许静则也好像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不错。换句话说,许静则很受人欢迎。
两相对比之下,秦惟宁就显得颇为孤独。秦惟宁不太在乎这孤独,就像他抽烟一样,并不上瘾。
秦惟宁只是思考起来他为什么讨厌许静则,就因为他姓许?说实话姓许的人太多了,许静则未必和许天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点讨厌也有点别的什么缘故?
“那许静则又为什么来邀请他呢?明明许静则不缺人陪他一起打篮球啊。”秦惟宁下意识地蹭了蹭食指指腹,心想道。
第6章 第6章 薄荷
“哐当”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成功激起了围观群众的鼓掌欢呼。
投出了三分球的许静则却毫不恋战,接过王胖子扔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汗,他挥挥手示意不打了,走到一边座椅上坐下休息。
场上打球的人也是见怪不怪,他们都清楚许静则的那点怪癖:许静则受不了自己身上有汗味儿,打一会就得离场。
再过一会就是晚自习前的晚休时间,北城高中只给学生一小时的时间来吃晚饭和休息,哪怕来不及吃饭,许静则也非得折回家洗个澡再回来上晚自习。
许静则坐在已经被王胖子擦得锃光瓦亮的场边塑料座椅上,把手里的湿巾扔进垃圾桶,拧开矿泉水仰起头喝了一口。
仰头喝水时许静则顺便欣赏了眼挂在教学楼背后的夕阳,再往下看时,他余光扫见顶楼转角窗台处有个人影,只是逆着光,人影模糊不清。
许静则的嘴叼着矿泉水瓶口,用闲着的右手拍了身边的王胖子一掌,想让他辨别下那人影是谁,待到王胖子转过头时,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许静则若有所思地扫了眼篮球场上,心想:“保不准是我们班哪个女生在看场上的谁,看人退场了她就也走了。”
“怎么?”王胖子一仰头,眼神茫然。
拂面的料峭春风难得地激起了许静则八卦的心思,他颇有兴味地问:“咱们班哪个女生没在楼下啊?”
王胖子眯起眼伸出手指数,数了半天也没数明白:“我看好像都在啊。怎么了?”
和王胖子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同,许静则心里那点八卦的小火苗来得快去的也快,考虑到王胖子这厮素来听风就是雨,他也懒怠解释,放下水瓶一摇头:“没事。”
王胖子一头雾水,可偏偏不干正事时脑筋转得比地球自转都快,随即反应过来:“哎哟,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许静则抬头作仰望天空状,逐渐张大嘴巴,一指天边红云:“胖儿,快看快看!”
王胖子立刻如一只奋发向上的甲鱼一般伸长了脖儿,许静则冷不丁凑过去一声大叫:“看,飞碟!”
待到王胖子气急败坏意识到自己被耍之际,许静则早笑得乐不可支,朝校园超市跑去了。
课间的校园超市人满为患,许静则凭着一手时间差,在人还源源不断往里挤时,已经先一步拎着购物篮到收银台结好了账。
王胖子紧随其后又往许静则的购物篮里扔了一包薯片,自然,“全场消费由许老板买单”。
结完账后许静则径直往超市外走,王胖子立刻拎起零食袋追上。
校园超市在高三楼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头,此时人潮汹涌,往外挤也是件体力活。
王胖子凭借自己的身躯硬开出一条路,在许静则结完账后才敢哪壶不开提哪壶:“许总,你和秦惟宁同桌,有何感想啊?”
周围人声鼎沸,许静则脑子嗡嗡作响,王胖子那句话他连一半都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秦惟宁同桌!有什么感想!”
许静则冷笑一声:“哼。”
王胖子也没听清许静则说了什么,一边往外挤一边回头看了眼,又转头嚷道:“诶我说,秦惟宁那家伙没准是怕仇家寻仇才转到咱们班的!”
许静则依然不想搭理:“哈。”
王胖子扭头:“怎么着许总,你是要唱‘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吗?”
许静则刚骂出半句“去你的”,却感觉自己肩头好像被一只冰凉的手弱弱地摸了那么一下,小巷子的穿堂风适时而过,他打了个冷战。
待到又被那手再摸了一下,许静则才一转头,正对上一张苍白如纸面无血色的脸,脸上还架着黑框眼镜,镜片好似啤酒瓶底厚度。
那人弱弱一开口:“请问……你刚才说了秦惟宁是吗?”
许静则一愣:莫非“秦惟宁”是什么神奇的咒语,能召唤出地缚灵不成?再定睛一看,许静则终于把那人认了出来:这人是隔壁十九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