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安慰他的就只剩衣柜里那几件属于谢择星的衣服,可惜被洗衣粉的香味覆盖后,连半点残留的信息素气味也闻不到了。
最后他在书房里找到了那张被谢择星撕毁,又被他重新粘起来的照片。
这么多年他和谢择星唯一只拍过这一张合照,谢择星喜欢摄影却不爱拍照,当年在藏北的雪山脚下留下这张合影,也只是谢择星的一次心血来潮。
后来照片谢择星没要,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藏了这么多年,最终谢择星亲手打碎相框撕碎了照片。
粘合的裂纹划过谢择星的脸庞,让他原本上扬的唇角也似被划开了一道怪异弧度。
傅凛川低头看着,他好像已经记不起来照片里谢择星本来的表情是什么样,眼睛里应该是带着笑的,可他现在看到的照片里的谢择星,却像在哭一样。
他眼前反反复复浮现的,只有谢择星流着泪的那双眼睛,让他甚至忘记了从前的谢择星是多么爱笑的一个人。
脑袋里的那根刺又开始突突直跳,傅凛川尝到窒息感,无处不在的窒息感压迫着他的神经,他抬手按住自己发胀发痛的额头,伏在书桌上艰难喘气。
他试图抓住一点什么,摸出在那场车祸里被撞变形勉强还能用的手机,颤抖的手指拨出谢择星的电话,耳边重复响起的却只有关机提示。
这些天他给谢择星拨打过无数电话、发过无数条消息,无一例外没有回应。
他好像忘记了谢择星的手机落在他这里,根本没有带走过。
哪怕亲眼看到了谢择星的死亡证明和墓碑,他也始终不愿相信谢择星就这么离开了,真真切切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为什么最后出事的人却是谢择星?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将他救回来?
还是说,谢择星当真恨他至此,连黄泉路上也不愿意让他相伴?
这一认知更让傅凛川绝望,他像踩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转天清早,徐寂特地驱车过来,按了半分钟门铃没人开。
徐寂的眼皮子开始乱跳,心生不妙预感,回忆起那天何悄输入的房门密码,直接开门。
昨晚回来时他买的粥还在玄关柜上没有动过,徐寂愈觉糟心,快步进去直接推开了房门。
傅凛川没脱外衣侧躺在床上,身上什么都没盖,紧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床头柜旁的地板上是倾倒的已经空了的药瓶。
徐寂冲上前捡起药瓶看清楚那是什么,心惊肉跳,手忙脚乱地拍着傅凛川的脸试图叫醒他,一边拿出了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才出院一天的傅凛川又把自己折腾了回去。
洗胃做检查,他苏醒过来已经是两小时以后。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一个医生你吞安眠药自杀?你到底想做什么?!”徐寂破口大骂,恨不能揪着傅凛川再给他几拳。
傅凛川的手臂横在眼睛上,半晌,哑声开口:“你别管我了。”
“我不管你你现在就去见阎王了!”徐寂怒气冲冲,“你这人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只想着自己快活,难怪择星他……”
提到这个名字,徐寂的声音戛然而止。
现在说这些也没任何意义了。
傅凛川疲惫至极:“我只想尽快入睡而已。”
他没想自杀,至少不会是现在、此刻。
昨夜他睁着眼睛到天明,中间或许短暂地睡过十几分钟,但只要一沉入梦境里,眼前便会反复重播谢择星被压在翻倒的大巴车下,流着泪陷入火海中的那一幕。
他被逼一遍遍睁眼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折磨于他而言无异一场凌迟酷刑。所以他迫切想麻痹自己的神经,一片药不够,那就两片、三片,药是之前谢择星吃剩下的,还有小半瓶,最后到底吞了多少安眠药下去,他自己也算不清楚。
短暂沉默后,徐寂勉强信了他说的,皱眉道:“我拜托你,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傅凛川平静说:“不会有下次了,你真的不用管我,我没什么事,自己能看着自己。”
徐寂气结。
傅凛川不再做声,输液结束,护士来帮他取了针头,他直接坐起来,起身下了病床。
徐寂按住他问:“你又要去哪?”
傅凛川盯着虚空的某一处,轻声说:“去陪择星。”
他打算去墓园。
或者说除了那里,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也许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得到短暂片刻的安宁。
他坚持要走,徐寂也拦不住。
出门时傅凛川忽然顿住脚步,回身没什么情绪地和徐寂说了句:“抱歉。”
徐寂一愣。
傅凛川淡声解释:“之前你的易感期抑制药片失效,是那次我们一起吃饭,我把你的药换成了维生素片,去给你送抑制剂那晚我有意拖延时间去晚了,进去后又把药换了回去。”
徐寂愕然,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在说什么?”
傅凛川坦然说:“我不想何悄一直缠着择星,所以故意设计了你们。”
徐寂顿时怒不可遏,冲上来用力揪住了他的领子。
傅凛川没有抵抗,被他推得踉跄后退,按在了墙上。
“你再说一遍……”徐寂几乎压不住声音里的怒火。
傅凛川闭起眼,不为自己辩解,一副任由对方发泄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