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装傻。”陈子芝冲他皱鼻子。他很快就学会了运用这种钓鱼技巧,同样拿来Pua顾立征,“你真不知道我想问什么?”
“开机时间,这是真不知道。”
这些话,陈子芝要直接问,顾立征也不怎么回答,但钓着他,让他自己猜出来,他的口风反而会比较松。“你得等那边排时间再通知,快也快不了多少,这是古装戏,演员要上不少课,起码集训半个月吧。”
这其实是已经告诉很多了,陈子芝眼睛亮了:“各方都满意了?这事最后怎么调解的?”
以他的咖位,也就是蹭在大佬身边听故事了,还没有资格参与这种最隐私的交流。去王岫家吃完那顿饭,又搬走几箱蓝莓之后,也就只能在家枯等消息了。
“钱的问题,最后都是钱上调解。孟阆把差价付了一半,冯芸自己降了另外一半,孟阆多付的部分,不占股权份额,另外还给刘导多许了一个点的分成,从他原有的分红里出,刘导也没什么可不满的。”
倒是爽快利落,陈子芝歪着头想了想:“冯芸也不敢要太高了?”
“她的片酬要是剧组出,为什么不拿?孟阆私人出,她胆子就小了。闹出这样的事情,明年珠宝八成不会再续约,她再要找代言,其实都是一句话的事。”
说到这些利益输送博弈,顾立征有点厌倦,就和下班后谈工作似的,明显谈兴不高。陈子芝却觉得回味无穷,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楚总也算是沉没成本无法割舍了,他多让了这么多的利,就是为了给胡姐擦屁股按你们这些资本家的性子,胡姐最后不得割肉卖血来赔他的损失啊?”
顾立征没说话,但从他表情来看,陈子芝的推测是有道理的,陈子芝仔细想想,觉得这件事除了赌场简直没有赢家,“胡姐折腾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俩有啥深仇大恨啊,至于赌这个气!”
当然,法律角度来说,胡姐经纪人的亲爹来销赃,和她关系都不大,但法律只是社会的下限,顾立征、楚孟阆这些大佬哪个会依据法律事实来定她的罪?
陈子芝以为,除非是杀亲之仇,否则如此损人不利己实在是愚蠢这一出下来,被牵连到的谁还能对她有什么好脸?不自觉就多了一大堆潜在的仇家。
比如说《长安犯》剧组,以及他和王岫这两个倒霉的主演。资方是协调一致了,可改剧本的阴影还没消除呢。
顾立征可以居中协调,让项目推动下去,但刘导、冯芸让步已多,平添风雨,冯芸更是给足了楚孟阆面子,她真要是说动刘导给自己加戏,楚孟阆肯定挺她。这样三个主演背后是三个资方,陈子芝怎么看最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一切的一切,起源是什么呢?陈子芝无法扒着顾立征八卦。顾立征对演职人员的行为动机从不深究,他私心里大概认为这些人由于常年作息不稳定+节食,都是神经病。试图去理解一个神经病,俨然是缘木求鱼。
“又是这样看着我。”
这一次,眼神大法不管用了,陈子芝趴在沙发背上看了顾立征好一会,顾立征也没有其余表示,只是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他想挣扎,顾立征扣住了他的后脑,又滑下来捏了捏脖颈,像是捏着一只调皮的猫。
“干嘛呀你”
“眼睛滴溜转,不是在找人亲你的意思?”
顾立征堂而皇之,还客气上了,“我看这屋里也没别人了,你是在找我吧?是吧?”
他略微退开了一些,却没有远离,唇瓣启合之间,与陈子芝气息交融,时不时碰到陈子芝润滑的唇瓣。
陈子芝直接咬住他的下唇啃了一口,尝到血味这才撤开:“猜错了,眼睛滴溜转是想咬人的意思,谢谢你自投罗网,不然还不知道咬哪块好呢。”
顾立征的眸色立刻就变深了,搂着陈子芝,让他翻过沙发背跨卧自己身上:“大小姐想咬哪块?这块也是好肉。”
他握着陈子芝的手,领着他从脖颈边探到胸前,再往下滑去,“这块也是,喜欢吗?你咬过的。”
陈子芝在说荤话上竟也不如顾立征!好强的大小姐无法忍受,他的心思从勾心斗角上短暂地转开了,手抓实了,红着脸咬着牙放话:“咬过吗?不记得了,得验验成色,才知道……哈哈哈,别闹,才知道喜欢不喜欢”
大体来说,他的生活没什么值得抱怨的地方,他主演的大戏马上就要开机了,尽管充满了重重内情,而他在博弈中落于下风;
他有一个英俊而富有权势的男朋友,当他们在一块的时候至少性生活总是丰盛和谐,待在一起的时候,只要蒙住眼捂住耳朵,也很开心。
他的生活中固然遍布了烦恼组成的虱子,但在所有人看来,那一袭长袍是如此的华美喧嚣。
陈子芝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贪得,适可而止,学会知足,但在生活中的每一个时刻,他又忍不住总是睁开眼睛,凝视着天花板模糊倒影中的自己。
在那一刹那仿佛有另一个自我呈现,冷静地审视着肉体横陈,充满了盛大欲望的景象,在美味之余,感受着极其的空虚与无聊。
除了顾立征的心之外,他简直不知道该从生活中再去索求什么。但一个可怕而不祥的预兆是,固然,顾立征的心是难得之物,但陈子芝有一种隐约的害怕,他害怕就算得到了它,他也无法满足,他也依旧受到这股空虚骚动的困扰。
他有时总觉得自己缺了什么,总觉得如今的一切“没有半点意思”,但是,他也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什么又是真正的有意思。
演戏能有效地让他忘却这种空虚,平时也还好过,但在贤者时间,这种情绪上的虚无反扑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有时候,混杂了对顾立征的心求而不得的挫败,几乎能让他情绪完全失控,痛哭失声。
但陈子芝竭力在顾立征前掩盖这一面,他们的相处从来都是愉快的,他害怕这样频繁的崩溃会让金主沮丧。归根到底,他们的关系似乎从未亲近到这个地步。
他们能算是一对恋人吗?问题的症结不在王岫,也不在顾立征是否存在世上的某个顾太太,陈子芝不害怕做第三者,他不认为自己是顾立征的男朋友,根本原因大概就在于这里,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他们是如此的亲近,他从顾立征这里得到了这么多,但他们却还是对彼此关着心门。
在一切生理的愉悦慢慢退潮的那一刻,陈子芝会因为这份明悟而感到极致的孤独,他凝固着躺在乱七八糟的床单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竭尽全力地控制者自己的情绪,使得从外部看来,他只是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无法回神。
过了一会,他茫然而本能地抓起手机,无神地浏览过屏幕上热闹的资讯。在他们短暂离开社交媒体的时间内,世界忙碌地发生着无数新闻,有人死了,有人在庆祝节日,什么地方陷入了战争,什么地方又短暂地停了火,《长安犯》剧组官宣了微博,并且艾特了三大主演一切的一切,陈子芝都漠不关心。
“在想什么?”
顾立征从盥洗室出来时,他就这样躺着,光裸的身体横陈在淡灰床品上,肤色比高支数埃及棉所呈现的,类似于丝绸的光泽更加莹润。若干吻痕正在渐渐成型,对于这样完美的躯体,另一人所施加的影响留下了证据,这份成就感足够让任何人骚动。
而他的神色又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漫不经心,他凝望着一小块发光的屏幕,似乎在短暂的愉悦过后,便对现实带给他愉悦的那个人失去了兴趣,顷刻间便抽离了出来,投入到另一个世界中去了。
有时候,陈子芝会不合时宜地流露出这样的冷酷与抽离,让顾立征清晰地意识到,尽管他已经多次得到了陈子芝的全部非但是他的身体,不,身体是最低级的,几乎不值得一提,是他的心灵,他的精神,他的注意力,他的爱恋
这才是顾立征想要的,他有时候也会有自己已经得到的错觉。但是,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短暂数秒,在那一刻,他或许是全部得到了不假,但陈子芝和所有天才的艺术家一样,他总是如此的善变,若即若离,不可捉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遵循着某种不合常理却又自成体系的逻辑。
这一刻,你确实是得到了他,下一刻,他又把过去的自己全盘否定,好像你对他一文不值,他又完全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说着那些难懂的话就犹如此刻。
就犹如此刻,这具完美的躯体动弹了一下,放下了手机,屏幕上分明显示着剧组相关的消息,可陈子芝坐起身时说的却又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我想去学佛。”
他对顾立征说,这个刚刚和他酣畅淋漓地滚过一次床单的年轻人,没头没尾又绝对真诚地说,“立征,我觉得我应该去学一点佛。”
就好像他们刚才没在做爱,而是探讨了几小时的人生一样。顾立征的眉毛高高地飞了起来,他的床技应该也没有那么差吧?
他仔细打量了陈子芝一会,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真的怀疑了自己有吗?
第20章 第20章 岫色可芝打扑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