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梁穗平静的瞳孔缩了缩,谭怡看着她,接着说:“那是他向我提的条件。”

所以在那个时候,谭怡比之她身边的任何人都要先知道陈既白对她的企图,并且在对方的指引下,推波助澜。

陈既白这个人,摸不透,但只消看清一点就让人毛骨悚然。他可以条理清晰地对宋长恒做背调,找人跟他身边的人混搅,顺藤摸瓜找到谭怡,再摸出他们那段并不隐秘的恋情,加以猜测就能利用这个用功考上京大却被分手的可怜姑娘。

或许,陈既白倒也想看看她能蠢到什么程度,竟然真的会去一点点满足昔日爱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好奇与探究,就为了那仅有的交集机会。这样的人就更好拿捏了。

“他做局,给我和宋长恒创造机会,从此之后我是情妇,而他只要一份奸情录音。他给我留了备份,在后来以威胁留住宋长恒而存在。因为宋长恒他太喜欢你了,他把我睡遍了也在想着你,给我补偿就是房子、车子、衣服、奢侈品。而我用他的名声、体面捆住他,换自己在他身边做个情妇。”

“这大概也是陈既白算计中的一部分吧,毕竟后来用照片掀起舆论的也是他啊,”谭怡此时看向梁穗的眼中,多了几层荒凉讥刺,她几乎是忍不住地笑出来了,“就因为他猜准了,我他妈甘愿当个情妇。”

依稀记得她没有哭,她看上去随时要落泪,但在梁穗,这个她恨绝了,也自愧弗如的人面前,她在声声咒骂自己是个情妇之后留了一线自尊。

最后,谭怡又把那种嘲转回了她身上,“梁穗,陈既白对我说喜欢你,想要你,你高兴吗?”

梁穗不语,她就继续说,神态冷到发阴,“那样厉害的人,机关算尽,把所有人都弄得面目全非,就为了和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梁穗紧盯着她,一直到她说完起身,开门回了病房,钻心的凉意彻底灌满了胸口,一张嘴,尖锐刺上喉间,眼底失焦一阵后晕眩感从头淋到脚。

她才是掌中之物。

在今晚彻头彻尾地自觉。

陈既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轻易就能摸透两个人,那她岂不是早被拆开了摊明白,她有什么秘密?

有个很重要的姐姐,开着花店,每周几会过去,做着紧迫的家教兼职,在这个偌大繁华的都市划分自己的几点一线,他也该了解透了吧。

家教,上千高薪,一个半小时,从哪一步又是他的套呢?

她要确认的事情很多,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开始,没有根据,只是敏锐地设想,翻开记忆竟什么都觉可疑。

她今晚似乎也发了疯,找到上一份被离弃辞退的工作地点,终于把当时觉得没必要但又十分好奇的问题倒出来:“小军当时在上升期,您那时候辞退我,真的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要在这个关口临时换掉我吗?”

夜里造访,问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算得上冒犯,女主人可能尴尬,可能恼怒,不耐烦,但绝无可能是一种,被戳中后的无奈又怜惜。

过了许久,是见姑娘眼色过分坚毅,过分固执,才终于叹声,开口第一句话:“抱歉,没想到你一直记挂。其实,是那时有个人以助学的名义给了我一笔钱……”

……

……

户门再次打开,走廊灯亮起,恍然映亮一副惨白面容,悠悠晃晃的步伐迈向了电梯口。

雪夜无休止。

梁穗颈上的围巾一出单元楼就被尖啸寒风吹得翻飞,散乱的头发贴黏到麻木无知觉的脸上,脚下发虚,乃至两步不到她就扶着小臂缓缓蹲在大雪下,呼吸着冷冽的风,肺里被冻成结块,随时都要随一边凌乱的树枝歪倒。

当头一棒,全盘皆崩。

这个局面从宋长恒进医院的那刻就失控了。

陈既白,从来不是她能够随便利用左右的。

他能察觉的太多了,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玻璃器皿里透明清楚的观察物,拿捏人心就像通关PUZ游戏,无论是谭怡,宋长恒,还是她,都在他随手圈化的游戏框架内。

就连她的主动利用也是。

风还在刮,冷透了,冷得可以晕过去,冷得人清醒又愚钝。

分明无用到,连宋长恒那样的人都无法掌握,却妄想在另一个可怖的圈套里全身而退。

陈既白的电话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停止的,等梁穗坐上回去的地铁,想到把手机关机时,屏幕里的来电通知最近的一条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前了,其中夹杂着一些消息通知,她解锁进去点开跟柯冉的对话框,说自己今晚不回去。

地铁到站距离还不够,梁穗又做了一班公车到老小区。

隔天是周六,但精神摧残下她已经忘记了跟姐姐打招呼说自己要回来。

也实在计穷力竭,一把骨头软在了冷风里,只想寻个暖,再把自己窝进厚棉被。

老小区绿化简陋,楼面污痕斑驳,沿路灯也很少,梁穗走进单元楼就打开了手机电筒,顺带瞄了眼时间。

八点多,这个点姐姐他们还没闭店,她翻出包里的钥匙握着,疲疲沓沓地往上走。

这一天都仿佛消磨在奔波的路上,累得肩膀是塌的,脚步没踩多重,年久失修的感应灯毫无反应,只有每层户门里传出不隔音的人声。

她照亮一段走一段,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地,抵达了六楼这层台阶,半道停下来有些疲累地喘了几下。

而后手电灯光无意地往上晃,照亮房门的同时,高大的阴影面也从最后一级阶梯上斜落下来,试探到她的脚边,几乎占满了那一块儿逼仄的窄道。

陈既白敞开腿坐在那级阶梯上,长臂松垮搭在膝盖,浓郁的戾气在他周身张弛,迸发,往下漫涌。

他迎着这束微薄的手机灯光,抬起脸,撩起的薄薄眼皮下,死死凝视着她的目光阴鸷而森冷,身上有潮意冷气,脸色几近苍白。

不知在这里守了多久。

她几乎条件反射地被恐惧驱动地后仰,寒毛卓竖攀紧了落灰的扶手。

随后,在她惊恐的,节节败退的神色下,陈既白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宽厚的阴影覆压,单手插兜拾级而下,面无表情地调出手机里的界面,停在她身前一阶,将屏幕转向。

她心跳猛烈坠地弹起,想逃却被僵直的身子固定。

那是一页触目猩红的未接,是三个多小时以来,他发了疯的猎寻。

“我们分开之前,是怎么说的?”

他盯住她,轻轻呼气,“宝宝?”

扑面的,无所忌讳的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