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严信祯和申陌联手,二人皆是皇子,又在意不同的地方,怎么可能帮对方。他们谁夺位,谁给谁好处,太子位居储君多年,不信有人能在这上面取得平衡。
风骑营连穿十城,攻破的城池立马夺掉传令兵,阻断京城知道消息。严信祯把九万兵力留在边关镇守,剩下的三万骑兵疾步奔向京城,沿城拿下要道,打通运送的直道。白远山回到稍暖的边关外,又寻到新的大夫,身体没有之前差。
严信祯回到前面的营部,白远山住在后方。快到京城时,白远山主动找上严信祯。
夺位兵变,在严信祯申陌书信里,已经谋划过全貌。太子的根基完全被打乱,北方南方,他都想吞并,却什么都做不到。这时候拿下帝位,可以迅速剿灭所有余党。之后的南江匪患,也能由申老将军代替,出兵剿灭。
几人都把夺位的叛乱谋划好,而有个地方多费力解决是严信祯的生母,淑贵妃。
老皇帝逝去半月,太子生母将淑贵妃扣押在自己宫里。严信祯出逃五年,基本是有淑贵妃在宫里做人质。太子防严信祯打过来,给自己留个生路的活招,最后一块带淑贵妃逃。像一块保命的生死牌,项羽也知道煮刘邦的爹。
申陌打算让龙泉卫带兵闯后宫。前门打仗吸引走注意力,龙泉卫闯进复杂的深宫。皇宫暗门众多,是为皇帝逃命留用,每任新帝上位,会重新改变暗门布局。寻常士兵进去,真逮不着逃跑的皇帝,龙泉卫得分两拨,一拨找太子,另一拨找淑贵妃。
白远山找严信祯,便是为此事。他想去找淑贵妃。这是他知道的原书情节。但在原书里,淑贵妃没有被救回,太子兵败,在出逃路上手刃了严信祯生母。后来严信祯当皇帝,也有因为这个郁郁寡欢。
白远山想去救淑贵妃,原书的失败也无从告诉严信祯。而在主帐内,他也被严信祯拒绝。
严信祯放不了一颗心让白远山去。他直觉兵变复杂,可能顾不上身后,这和边关千军万马包围不一样,这是在针眼似的孔穿针引线,织成网,包罗住京城的猎物。他必须足够心无旁骛。严信祯将京城的书信带给白远山看,详细紧密的安排后,申陌留在书信,也叮嘱白远山不要出来。
第五十八章
深夜,京城外的风骑营破门而入。严信祯率兵直冲京城,皇宫最近的街道冒起凌乱的人影,家家户户紧闭门舍,不敢探出眼睛看兵马冲过。
五千的兵马驻扎在城墙,白远山站在城垛里,不久看到皇宫方向亮起火光。遥远的嘶鸣声像穿破的箭,丝丝缕缕传到耳边。白远山一直站在垛口里,看深夜掩埋的宫墙。火光从正午门烧到前武门,初春的凉风吹破悬挂的旗帜,黑边红旗在白远山耳边如铁铎鸣响。
“咳咳”
白远山忽然捂下口,扶在冰冷的石墙上,弯腰。
照管的侍卫连忙凑近,紧张劝白远山回去。
白远山摇摇头,咳过两声后,重新扶直身子。今天已经吃过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也不信自己撑不过今天,十多年前落水,能伤到什么。一直没发病迹象,却在最近一年赶上。想他在现代,二十一岁还上大三。
大三……他离现代,已经过了十五年。
前武门不久攻破,但皇宫外的军队迅速被调集,太子的军营冲进京城、皇宫,迅速包围上兵变的严信祯。白远山听到城墙下开战声,身边的侍卫连忙护送白远山蹲下,躲进城墙里。厮杀声震耳欲聋,马蹄震动厚二十米的城墙,守卫的将领纷纷出去迎战。白远山进到城墙内部粮洞,士兵把粮食袋子堆一起,堆成简单的桌子。京城的防守图便摆在上面。
城墙易守难攻,士兵阻拦支援的骑兵,也不在话下。
探子定时从墙垛里回来,汇报给粮洞内副将,王爷和七殿下在哪。
一切和计划里一样,皇宫的溃败肉眼可见。等到清晨,便能彻底完成。白远山没有见到真正的原文,却好像看到新的一面,作者笔下压抑的申陌、放纵的严信祯。申陌看到位高权重的宁王,百官殷勤。是先想到欣赏、喜欢吗?不是,是羡慕嫉妒
凭什么他坐烂在屈辱的命运,凭什么他的弟弟养母枉死而去……
他更想接近严信祯的权力,乃至承受过去一般的虐待。
白远山忽而胸痛,下意识捂住嘴,但没堵住喉咙涌上的血腥,副将看见白远山指间渗出的血,震惊一声,连忙喊大夫过来。近侧的侍卫也被夫人呕出的血吓住,端水的手冒汗,另一个人递过来棉布,颤巍巍送白远山擦嘴。
大夫很快过来,药箱顾不上放,直接压在地图上,然后捏住白远山手腕。
不到片刻,大夫松开手,急的哎呦哎呦叫:“夫人什么时候加重的病,怎么身子越来越凉了?”
“胡说八道!”副将一脚冲过来,提起大夫衣领,急的找不到理,破口道,“这不比边关冷,怎么还凉了。等王爷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大夫心道碰上煞气,不敢再说白远山病情,自己给自己掌嘴,骂自己。
“别……别打……”白远山接过棉布,擦住嘴,轻声喊大夫停下。
掌嘴的大夫立马停住,同副将齐看向白远山。白远山扶直身子,手心撑在垒起的麻布粮袋上,感知越来越冷,好像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白远山料想到最荒唐的可能,他可能快到时间了,小说的剧情走向终点,某种意识需要他走了。他本来就问过自己问题,为什么熟悉京城的布防图,为什么逢虞山熟悉他。
他可能待过这个世界。但那是什么时候事?
白远山擦干净嘴,重新问副将,声音凝起点力气,“淑贵妃回来了吗?”
副将愣了愣,接着摇摇头,回答:“没有。”
白远山皱眉,算了下从皇宫到城墙的时间,应该到了。但要按照书里的太子逃跑,这时候应该挟持淑贵妃窜到京城北方郊外。
两队龙泉卫分开,分别追捕太子和寻找淑贵妃。如果淑贵妃那一路覆灭,那追捕太子的一路肯定不知道,还在找太子呢。
白远山心知等不了了,立马叫副将带上人马,跟他去京城的北郊外。副将先不肯,要去他自己去,可被白远山句质问,你知道皇帝跑哪去了吗,活活堵回来。副将只得带上白远山,又派去传令兵,找到七殿下或宁王。
太子仓促集结军队抵抗兵变,自己带不了多少人马,首要逃到西山郡守。白远山就要在太子跑之前,劫持太子,否则会如原文兵败绝望,亲自手刃淑贵妃。
浮沫似的白光跃上群山黑野,青黛色的山峦隐隐露出白天之前。三十个骑兵跟随白远山,白远山在龙泉卫时,经常由他们在郊外走动。因此找到北郊的小路不难,他抬眸看眼快明的天色,加紧马鞭,枣红马踏出擂鼓声,钻破重密的丛林。
鱼白的天际微微泛光,凉气吸进地底,树叶沾过的露水洒在甲边。
太子狼狈拖着几十人马,马屁股尾巴扫着后面跟着的妇人。四五年里,淑贵妃完全脱掉精养的荣华,白发掺杂,眉尾长出凌乱的杂毛。一群从皇宫暗道逃出的人马不敢有片刻喘息,急匆匆往西山郡赶。带的马不够,唯一的车厢拉着金钗绣履的皇后,两箱的珠宝。被拿来保命的淑贵妃只能跟在马尾巴后,徒步走过十几里的路。
“皇上,快到了”
箭声穿过,倏然刺穿说话的侍卫。太子的脸边洒了一面热血,愣了半晌,瞬间惊叫起来,附近的士兵连忙包围上,护住马车和皇上。太子第一时间想到追上来的严信祯,或者申陌,连忙提起身后妇人的头发,四周乱瞟,大喊道:“谁敢靠近,严信祯他母亲在这!”
马步声缓缓走出丛林,看向太子一队。
太子率先看到浓眉将领旁的青年,心神一震,接着,五年前杏花宴一幕浮上,瞬间明白许多。干裂的两片嘴巴撕开,太子恨得流血,又一咬牙,提紧马下女人头发。淑贵妃被折磨已久,拽起来时,双脚几乎快离地。
“白、景是你唆使严信祯和申陌吧。”太子咬牙切齿,恨不饮血,“朕说不懂了,为什么两个不相干的人,能默契逼宫。是给你吗!”
太子倏地拔出佩剑,指向白景,恨骂道:“他们是给你打天下吗,啊?他们是听你话吗?朕做了十多年储君,也不如你一手好算盘,命得了严信祯,管得了严信辞,严家的天下,落你个外人手里!”
这是天大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