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开始的夏天,正值水草丰茂,是北蛮侵下好时节。

随两人往北疆逃,太子在京城逐渐站稳,上下群臣被他一革换新。连边关的将领不能幸免,新的武官顶上,换下边防。趋炎附势的太子党得到应有回报,顺利顶下老臣,成为新的朝廷。昔日皇宫的龙泉卫被“解散”,新的禁卫接替宫内暗防,里里外外渗透太子的人。

白远山卖掉全身值当,穿得和路边乞丐一样,严信祯也不在意形象,打扮得跟流寇土匪。他们手下的士兵只剩下两个。士兵帮他们打探消息,带回京城的动向。皇帝临死前认回的七皇子,传闻的婉妃之子,在冒个头后,被太子打压打压,就再没动静。皇帝死的太快,连封号都没封,不明不白当着“七皇子”。

白远山听回这些消息,是担忧,也是暂时安心。没有消息话,以申陌才智,肯定过得安全。

现在离安定城剩一百里,他们暂住在陶新城。这里已和北疆趋同,走过的百姓穿得和初春无异,路边商贩多卖羊头狗肉,实用的粮食卖得比京城贵。两个士兵带着钱,去街上转一圈,带回来五个馒头一只羊腿。

严信祯把自己的那份腿肉让给白远山,但白远山连自己的都不吃,全给剩下的两个士兵。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最后接下四人份腿肉,抱到另一边去啃了。

严信祯托着白远山屁股,抱到自己腿圈里,另一只腿支着,撑住胳膊肘,拿着馒头吃。深黑的眉眼勾下,往身前看半眯眼的白远山,调侃着人儿,轻道:“以前吃熊肉时候,没见你嫌弃。回头我要亲自下厨,好好学你手艺。”

白远山打半个哈欠,歪过头,靠在严信祯胸甲前,喃喃地无聊道:“别说这些了……你能不糊粥,我都千恩万谢喝下去。三殿下,先让我睡会吧。”

严信祯不再说话,搂着白远山的手臂上挪,抱着人。白远山头一靠,没出半会,响起疲倦的呼吸声。

严信祯慢慢地嚼完一个馒头,胸膛吞咽的动静几乎没有。他吃完,往怀里看人,衣领交叠里露出一小块遮掩的皮肤,白皙皎洁,锁骨的小窝凹出圆圆的阴影,横骨滑过,显出少年微显的肩膀。

他没再觉得父皇荒唐,给申陌那么多帮助。即使没他回边关兵权,申老将军、龙泉卫,也会帮申陌夺位。如果日后白远山早逝,他和远山又只有一个孩子,还十八年后寻回,他是把立了十八年太子一脚踹了,亲手捧独子上位,也不为过。

只有一个人啊。

严信祯俯低头,鼻前探到露开的衣缝,深深嗅了口清冽的身香。

第五十二章

在寺庙休息到晚上,巡逻的官兵逮着通缉令,四处寻找宁王。

再通过这城,便能彻底到边疆要塞。那里穿插边关的将领,与受州郡直属不同,严信祯回到边关,才能找到自己的兵。几人在庙里商量过后,决定加快行程,夜晚离开陶新城,直去目的地。

夜深,随从冲破城门的守卫,帮助宁王出城。城墙上弓箭手发现几人,连着射去几箭,城门紧急点燃火光,派出大队人马追捕。

严信祯最后剩下的两个兵在追捕中引走注意力,去往别的地方,只剩白远山陪着严信祯。

黑林腾啸,圆月落在两人身后。后面马蹄声紧密不断,白远山抽空回望一眼,发现依旧有火光。又重新看最近侧的严信祯,心中有了想法,试图张口,但好巧不巧,严信祯也在此刻回首,对视向白远山。

严信祯抢先在白远山前开口,决绝道:“我不会让你走。”

“这有什么?”白远山转回头,直看向前方,没有动摇,“我以后可以回来。”

严信祯知道他想法,后面两个人已经引走兵力,白远山也还可以分走兵力。但这么一去,单枪匹马,不知道早晚和安全。严信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但分走白远山,不如让他跟白远山一直到一起被抓。

“三殿下……”白远山稍稍拉住马缰,试图降下速,与严信祯分开。

严信祯大恼,竟直接伸出手,凭着蛮力拖拽回白远山马缰,速度不减,靠一股脑冲速,硬没教白远山与他分开。严信祯破口怒道:“白远山!你跑了,你哥怎么办?明日到安定城第一天,你信不信我给你哥写信!你消失一天,申陌就敢去造反!我和你哥都去守寡了!”

“申陌”二字一出,像一张符纸牢牢定住白远山这个小鬼。但这最最后的一句,差点让白远山绷不住嘴角,强行驱赶走这句留下的记忆。他和严信祯东躲西藏,快两个月没和申陌通书信。严信祯提到他哥造反,白远山顿时不挣扎了,抓紧马缰,牢牢跟着严信祯。

后面的骑兵包抄上,白远山抽出背后弓箭,向四周箭无虚发。二人在围追中杀出路来,冲到山崖上。严信祯的军马被射中,跑不动了,白远山也扔下自己马,由它自己走。枣红马随白远山三四个月,不会说话,也会认人,迟早能自己回来。

白远山瞅中山崖下一片深水,悬崖底长满藤蔓,默念严信祯主角攻不死定律,狠下心来,带严信祯一块跳崖。

追捕的士兵齐刷刷被拦在山崖外,眼睁睁看二人跳崖。

严信祯一手抓住白远山,另一手臂甲剐蹭崖壁藤蔓,手心几次拽住藤条石壁。白远山一块扣住崖壁藤蔓,减缓摔落速度。但崖壁藤蔓仍是纤细,拽拉两次就刺啦裂开一半,两人连滚带摔,一块狼狈掉进水湖里。

湖水浮住白远山体重,白远山拼命抓到严信祯的手,一起拉上水面,看见跳下来悬崖离他们远去,人头见不到了。终于松口气,一下子眼前一黑,晕倒进水里。

作者的话:小剧场:

多年后的某天,小白又梦到严gay说的俩人给他守寡,吓得从床上坐起。一天又多跑了三圈,防止自己早死

第五十三章

昏迷后,白远山做个怪梦,梦到严信祯和申陌在自己墓前吵架。严信祯被申陌赶下皇位,从边关潜回,想带走他衣冠,在墓前遇到申陌。两人吵起来,最后动手。

白远山想拉开动手的两人,结果身体穿过申陌,犹如鬼魂。严信祯一拳打歪申陌,嘲讽申陌只是个阴沟里小人,苦心积虑扮演三四年傻白甜,演到最后死了自己喜欢的人。白远山见申陌被打伤,惊出一身冷汗,一下子从梦里醒过来。

屋内天光大亮,晕倒前的山崖树木变成居家可见的屋梁,身上也脱下掩盖的尘土味,被子里全是干净的皂角香。

严信祯躺在他身边,穿着层中衣,外袍搭在不远的屏风上。头冠解下来,但绑束的头发没有散开,估计刚歇下。白远山看眼气色,知道二人脱离追捕,到严信祯军营了。白远山被严信祯搂在怀里,他转个身,背对向人,朝向墙壁。

“转什么?”

白远山刚翻过去,就被背后手臂拽回来,重新滚回来。严信祯睁开眼,与白远山面对面。白远山没眨眼几下,突然面前的人俯凑过来,快速啄了两口。

白远山忙擦擦嘴,推搡身上的人起来,怨言道:“都醒了,不起来?”

“本王和夫人共享夫妻之乐,也是正事一件。”严信祯不避不掩,扒下白远山藏起来的嘴,又快速凑过去,亲了两口。白远山心想,申陌才不会一大早亲他,只有严信祯没有羞臊,闲的没事捉弄人。白远山心里叹口气,悄悄应付下严信祯,免了一大早“兴致”。

上午洗漱后,白远山出屋看外边情况。

昨天他晕过去后,严信祯将他带上岸,又背着走了五六里路,终于看到回来的枣红马。严信祯骑了十几里,终于找到人烟。安定城派人寻找宁王,与严信祯对接上,最后几人在半夜回到安定城。

严信祯与接应的部将商讨到寅时,方有心力入睡。到白远山醒来时,严信祯只睡了两个时辰。

只睡这点觉,严信祯没有被打蔫的样子,和白远山洗漱完,独自去前厅会见部将。他们与太子布下的将领不合,迟早会分道扬镳,现在要及早做打算,才能防患于未然。白远山能保护严信祯,能帮严信祯,但在率兵打仗上,远远不如严信祯。他也让开空儿,叫严信祯放心去,自己呆十天半月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