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完全部。

与朝臣争斗几十年,他听出白远山想说什么。若能直接逼问,一定能撬开这人嘴里秘密。但申陌忍吗,他今天送白远山进刑房,明天就能听到探花郎给眼前人求情。他听说过无数次婉妃的孩子死了,但真看到申陌站在眼前,他才觉得自己猜想不是假的,可能他和婉妃的皇子,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来。

申陌到底是不是婉妃的孩子,皇帝仍需要龙泉营去探查。但发现一个有迹可循的希望,比十几年的亏欠和自责,好了太多。倘若婉妃还活着,那皇后的太子,一辈子轮不到继承正统的位置。

皇帝靠着手背撑脸,闭上眼,随便挥了挥另一只手。袁公公自动放开白远山,轻声回到龙椅后面站着。

“那一枚玉佩在哪?”皇帝问。

白远山咬定话:“不知道,我与哥哥十年没见了。”

“把它找出来。你在朕的龙泉营,近卫会随时看着你。”

“陛下一声令下,我们家何不把玉佩呈上?为什么需要臣民窃出,交给陛下?”白远山反追道。

袁公公眉头微怒,没有去看皇帝脸色,已经明白天家权威受到这个小人反问。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何必叽叽歪歪,而且用“窃”字一词,显得皇上要他干偷鸡摸狗的事。

白远山又磕下头,跪在地上发声,恭敬道:“皇上若真有疑问,不妨派人直接接触我哥哥。如此来,玉佩一事,只要陛下开口,我与哥哥愿稽首呈上。奉于陛下做贡品,也是哥哥荣幸。”

皇帝敛垂着眉,仿佛也看到申陌,对那个寻亲的玉佩毫不在意。世上姓申的人家有的是,也不乏豪门大户,但申陌进来杏花宴求恩放回弟弟,说只有养母和弟弟两个亲人。今日得见圣上,便是想以官换人。

若他和婉妃的皇子真地活着,那为什么留给河边死婴的,是他们间信物?难道她舍下两人信物,用自己父亲的东西留给孩子吗?

皇帝想到过往,头疼发作的脑皮像被鬼魂吊着锁链,穿颅打孔。他快控制不住朝廷,他一死,太子即位,必当打压前臣。他能留给两人孩子什么?

一旁的袁公公发现皇帝异样,立马走到后面,替皇帝揉捏穴位,帮皇帝减缓头疼。

皇帝缓了半刻,闭眸沉思着,对地上的白远山道:“你下去吧。”

白远山再度叩首,没有多出声,小声慢步离开这燕喜堂。他出来堂殿一瞬,有年轻的太监过来接应,按照袁公公吩咐,先带他去龙泉营熟悉职位。从此他在龙泉营当差。

皇帝在堂内思索片刻,昏昏沉沉睁开一条眼缝,吃力扶着椅手站起,走向后面的内殿时。与身后的老太监道:“今日晚上吩咐申老将军进宫,不要声张。”

*

白远山从龙泉营回来,在进来的宫门遇到申陌。申陌仍需要回翰林院,中午前接到白远山,带他去翰林院专门的廊庑吃饭。侍奉翰林院的侍卫将后面公厨的食盒送到对应廊庑,每个翰林院官员都有自己地方用膳。

他们进到房间时,还没有人过来。申陌挑到里面的桌子,两人坐在一个长条凳上挨着吃。

白远山把见皇帝的事删繁就简,全告诉了申陌。

第三十章

给其他人说这么多,若不是看过文的,估计会傻掉。谁能想到皇帝查自己家世。

白远山看到这个剧情时候,也觉得作者太随便了。这么曲折离奇的身世,上一个人还是薛平贵,他娶了俩老婆,大老婆挖了十八年野菜。当然,他不住寒窑,也不用靠野菜活。倒是申陌,白白冤屈随了严信祯。

“哥,别多想。”白远山扯扯申陌袖子,呼吸随近申陌,“只要皇上不害你就好。”

申陌的表情超乎寻常冷静,扶碗的手落下,扶上白远山的腰。白远山那块被碰到的地方,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有蚂蚁钻进骨头咬。他没觉出味来,申陌的手游走到他肩头上,将他拉到自己臂弯里。非同寻常的亲昵,叫白远山心里警铃大作,然而,申陌又在开口,打断白远山的紧张,“我当你是弟弟,便只有你和母亲,两个亲人。”

“弟弟”两个字,巧妙抚平掉白远山的忧虑。他抬起头,望望申陌,难以琢磨出味。

申陌放下另一只拿筷的手,都放过来握住白远山的手。

白远山终究是忍不了,难为地开口,用眼神表达这贴近的姿势别扭。

“哥……”

申陌的眼神坦坦荡荡,攥住弟弟的变化,却像不在意二人亲昵。仍是接着两人口上话题,屋内无别人用餐,二人在这谈些机密,还算去处。“皇上有一妃子,在十八年因马车坠落峭壁,导致妃子难产。皇上遍寻皇子去处,在河边发现死婴和侍卫。死婴带着二人信物,因此被认回皇陵,同妃子下葬。”

“传闻那妃子不爱皇帝,呆过三年皇宫,就自请修行。但两年未到,皇帝游历寺庙,又与她有了孩子。”

“哥,别想那么多了。”白远山看过原著,自然从作者番外知道这些,但头一次听申陌冷静理性地讲这些传闻,竟有一种深入其中感觉。重抱住申陌,忘了两人间接触问题,试图拐弯道,“哪有那么多事呢?我想皇上是误会了,而且”

白远山抿起嘴,勉强笑了笑,说:“怎么可能谁都是皇子?”

白远山撤下拥抱,申陌反其意图,圈住白远山去路,由白远山在他对视范围里活动。白远山逃不了对视,索性道:“你也是我哥,我不会随随便便把你交出去的。你就算是皇帝的儿子,其他人也不能当你弟弟。”

第三十一章

午饭后,白远山在翰林院休息一会,又与申陌分开。翰林院典籍冗杂,申陌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要整理典籍和奏折。晚上不了陪白远山回家,半夜才会歇下,到家睡三个时辰。

惦念哥哥辛苦,白远山答应申陌,晚上他做好饭,放在火炉上温着。

龙泉营驻扎在皇宫四周,没有统一的营地。它的地位与防守京城的军营一致,却无马场无划地,短短四十余人。除了新帝登基,几乎没存在感。皇上的大太监袁公公,亲自领着白远山,才找到龙泉营提督,交代了进来的事和认识。

提督叫逢虞山,在当今圣上年轻时是边境将领,后来回到京城,担任龙泉营提督。他和白远山见面,是在自己屋里,皇宫西南角落的小厢房。倘倘三品提督住得和皇宫大太监差不多。两节扇门分开内外间,外间挂一卷武圣习武图,光秃秃墙壁悬有三柄刀,靠在习武图旁边。

袁公公带来人后,便自己回去。

逢虞山坐在自己旧椅上,胳膊撑的桌角掉漆,密密麻麻的胡子渣下巴一动,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在宁王那,你做什么?”

白远山知道这是皇帝私人军营,不可能轻易外出,老老实实回答:“我没见过提督,平日算宁王帮手。很多时候跟他撤退,上前打仗不多。”

边境与北蛮打得有来有回,没有压倒性胜利的优势。整个昇朝把大部分兵力放在边境,来压制北蛮抢掠。昇朝内部兵力不强,皇城的北军营算最好的,它是从宣州调出的三千人。其他州郡官兵,与强盗打架,还要看天时地利。有时候打不过土匪,也不算丢面子。

逢虞山直觉觉得白远山熟悉,可白远山也说的对,他这几年没去过边关,不可能认识他。

“不掉链子也可以。”逢虞山摸从椅子上站起,去里屋拿出幅两个手掌大画卷,展开到桌子上,让白远山过来看。白远山近看画卷形貌,发现是京城和皇宫的地图,上面的字如米粒大小。白远山看一眼,像在梦里见过,有种说不上来熟悉感,几秒能描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