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桑德,他轻手轻脚推门而入,看到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顾玄敬心中一紧,愈发放慢了脚步,轻轻地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伸手动作轻柔去握住顾玄敬的手,那只手温暖而干燥。他凝视着对方毫无血色的脸庞,眉宇间满是关切和心疼,轻声问道:「玄敬,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顾玄敬却像没听到他的问话般,毫无反应,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哎······」看到顾玄敬这副模样,桑德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惋惜的神色,他轻轻摩挲着顾玄敬的手指用温柔的语气安慰:「我会一直陪着你······别伤心,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顾玄敬听到「孩子」两个字,他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哈哈哈······」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讽刺。
「桑德,你能不能别把我当成傻子,真令人作呕!」他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桑德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一字一句地控诉道:「死牢是你的地盘,你不可能不知道兰伯特来了,那个医生也是你的人,他出现在那也是你授意的,所以你也是帮凶!」
对方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桑德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认命般无力地承认道:「我无话可说······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告诉兰伯特你怀孕的事情,我以为他会有所顾忌······却不料······」
「哈哈哈······」顾玄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更加歇斯底里:「桑德,我太了解你了。你要是真为了我好,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你都会贴心为了我准备一份DNA报告来掩盖,这对你来讲轻而易举。你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桑德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玄敬是在怪我没有帮你隐瞒?」
「不,桑德,我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这个孩子明明就是兰伯特的。」顾玄敬说着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桑德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是你,让医生伪造了一份DNA证明!逼得兰伯特动手将我折磨到流产!」
「······」桑德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像是被顾玄敬的话戳中了内心深处的秘密。
他沉默了片刻,无力地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复杂的情绪,才颓然地承认:「玄敬,我不能看你生下兰伯特的孩子,我会嫉妒疯的······原谅我,我愿意补偿你。我可以让你重新恢复指挥官的荣光,送你进众议院,甚至帮你一起推翻「种族优胜宪法」······你还想要什么,通通都可以······」
「原来,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顾玄敬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眼神冰冷而锋利,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地刺向桑德,声音嘶哑而充满了怨恨:「真令人难以置信······你让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你简直比他更加残忍疯狂!」
「你骗我······」桑德有些惊讶,暗自懊悔自己轻易被对方诈了出来,却对杀死顾玄敬孩子的事情毫无悔意。
哪怕时光回溯,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他绝对没有办法看见顾玄敬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
这场对峙仿佛用尽了顾玄敬全部的力气,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往日意气风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他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般刺耳:「十二年了,我竟才看清你的真正面目······一想到曾视你这样的人渣为挚友,我就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玄敬!」桑德猛然间惊呼,听到对方冰冷的语气,看到对方眼中的恨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深邃的蓝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握住顾玄敬的手腕,却被后者毫不留情地甩开。
「别碰我!」顾玄敬厌恶地神情,仿佛桑德的是什么肮脏的东西,避之不及:「桑德,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边亲自将我推下地狱,如今又假惺惺地跑来扮演救世主。用虚伪的怜悯和廉价的承诺来施舍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涕零地与你重归于好,任你摆布吗?」
「玄敬,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桑德的语气近乎哀求,他试图将顾玄敬的手握在掌心,却再次被对方猛地甩开。
他能够感受到顾玄敬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决绝离开的决心,这让他更加慌乱更加害怕失去。
「桑德,你和兰伯特都是一丘之貉!我真是看错你了!」顾玄敬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桑德的心脏。
桑德无力地瘫坐在椅子脸上血色尽失。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击着他的耳膜,提醒着他犯下的错误。
「玄敬,你恨我是应该的······」他喃喃自语,深邃的蓝眸中充满了痛苦。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哪怕用尽一切办法弥补,顾玄敬也永远不会原谅他。
「留在我身边吧······」桑德痛苦地捂住胸口,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字:「求求你,玄敬,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你······」
顾玄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太了解桑德了。
对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只是在懊悔没有做的更加天衣无缝。
如果时光倒流,他依旧保不住这个孩子。桑德的刀不是兰伯特,也会是其他人。
顾玄敬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波澜:「桑德·威廉姆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听不懂吗?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心,就别再来纠缠我,让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抱歉······」桑德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到顾玄敬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对方毫无血色的脸庞上,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力气之大丝毫不让对方挣脱。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惨白的电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照亮了桑德半边脸庞。
他英俊的脸庞此刻的神情扭曲而狰狞,眼中的绝望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绝望而可怖。
轰鸣的雷声中,隐约听见他的声音颤抖而绝望:「我深爱着你,无法放开你,你就当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吧······」
第116章 | 116 挚友的陪伴
养伤的日子顾玄敬浑浑噩噩的在医院度过。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身上的伤痕逐渐痊愈,身上的绷带和纱布一点点减少。但那些看不见的伤疤却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每当夜深人静,被兰伯特伤害折磨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拉入无尽的深渊。
他像一只受伤的孤狼,独自舔舐着伤口,却无法驱散心中的阴霾。因为有些伤痛即使时间也无法彻底抹平。
有一天当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已不在医院,眼前熟悉的场景令他恍惚,他很快想起这里是桑德府邸的主卧。
顾玄敬恍惚间回到了桑德新居乔迁的那天。
那天阳光正好,他精心挑选了满满一车的各色鲜花,几乎将整个花店都搬空了,他特意嘱咐花店老板搭配得喜庆一些。
当他抵达桑德新家时,对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站在停车场迎接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见到那一大车鲜花,桑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开怀,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你这是把整个花店都搬来了吗?」桑德打趣道,语气里满是惊喜。
顾玄敬笑着将怀里的一束君子兰递给他:「乔迁之喜,当然要热闹一点,希望桑德以后的生活红红火火,万事顺心。」
桑德接过君子兰,深深地嗅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神情:「谢谢你,玄敬,我真的很喜欢!」
那一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五彩缤纷的花朵上,也照在他们脸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