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得让你着急着急,知道下手没轻重的教训。”串儿青甩开膀子倒滑起来,“得嘞,你们那个店,咱们也摸清楚了。下周一约上你师兄的弟弟,我带弟兄们认个人,把这件破事儿彻底了结。否则他人是别想再来什刹海了,叫兄弟们瞅见了指不定要挨打。”

杨兴听出这里的意思,那帮人不仅记了纪雨石,记了他,还记了小光。这才是他最怕的。“行,下周一我带我弟过来,但你们要是跟我玩儿阴的,我没今天这么好的脾气!”

“知道你不是善茬儿……亮子的医药费,就不跟你伸手拿了。得嘞,去看看手吧,往后阴天下雪疼的时候,你俩就知道打了人的错处。”串儿青慢悠悠地说,带着一圈人慢悠悠滑走了。纪雨石是从不在冰上打滑的,突然跟站不住差不多,扯着杨兴的袖口往岸边挪。

手里这段袖口都是湿的,他分得出来不是化开的冰,是血。是鲜血糊在皮肤上,还有热度,还有黏度。

“师兄你别怕啊,别怕,走,诶呦我艹……”他摔了一下,站起来接着走,“甭信他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别说接你几根手筋了,就特么是断了也能给接上……你千万别怕啊,别往那处想……不想就不疼了,真的……”

“石头你慢点儿走!”杨兴确定身后的人不见踪影,反手拉住了他,“你别慌,腿刚好再摔坏了。”

“摔坏你麻痹啊杨兴!”理智在一点点恢复,纪雨石就恨自己抱不起来他,否则一路飞驰往医院冲,“你完了,你知不知道这辈子你都完了,啊?你知不知道!”

杨兴动了动手指,疼啊,刺心的疼:“要是我告诉你,可能没伤那么深呢?”

“小爷信你就是天字号第一大傻逼!”纪雨石也没这么凶的吼过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特么又不是没叫冰刀拉过,那玩意儿滑过去还能有好?不过师兄你别怕,真的,你这手拿不起来东西了我也能养你,你这手是为了我废的,我养你下半辈子……”

“谁用你养啊?嘶……揭了围巾我先看看伤。”他们上了岸,杨兴想把围巾拿下来,可纪雨石拦着不让,“不行!你这伤口必须堵住了,去医院!必须去医院缝针!你看着滴答一溜子血……”

杨兴轻轻掀开一角,开始疼了,钻心钻骨似的。“先不用去医院,我觉得这伤……没串儿青说得那么玄乎……”

“狗屁!怎么可能!他能饶了你就真是天字号第一大傻……”纪雨石突然一顿,但也不敢猜,只是力气一下小了许多,“真不去医院看看?”边说边在周围找人,看那帮人到底走没走。

杨兴摇摇头,还不忘吩咐纪雨石推上送餐小摩托。“走吧,咱们回家再说。”

回了地下室纪雨石先感觉到一阵安宁。屋子还是那个正方形的小屋子,一张床,一个衣柜。桌子上摆放着俩人没吃完的早饭,晾着只剩三分之一的名牌红酒。

那瓶酒他连喝一口都不舍得,可杨兴偏偏喜欢闻它的酒香,于是他便暴殄天物一般地晾着,瓶塞切掉了一半,是真好闻。

杨兴嫌身上脏,不想坐他们月牙白的床,可被纪雨石一把推上来,坐脏了一片。“诶你!别闹,小伤,上回买的酒精还没用完呢,擦擦就行了。”

“别动啊,一会儿疼!”纪雨石一直把着他的手腕,箍得红了一圈,怕失血太快。围巾裹三四圈,拆开的时候一些毛线黏在伤口上,只好生生地拽下来。

和自己想得差不多,杨兴当时还没看仔细呢就被纪雨石裹了围巾,这时候再看,心里就有底了。

手没废,伤口深了些,但远远没到割断手筋的深度。

“艹……”可这在纪雨石眼里就是天大的伤了,拿着酒精棉球不知道该怎么擦。

“师兄你……忍着点儿啊,我擦了啊。”这句话说了又说,还是没敢下手。最后叫杨兴一把夺过,捏着往伤口上狠狠地摁。

“我艹我艹,你轻点儿,我特么看着都疼。”滴下来的酒精像红樱桃汁似的,半透明红色。“伤、伤这么深啊,师兄你疼不疼啊?这得缝针了吧?你别怕啊,治不好我养着你,让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数钱就行。我不叫你受一丁点儿苦,真的……”

“你别大惊小怪的,缝几针就好了。”杨兴也疼,但他要这个面子,疼也自己消毒,“就虎口这边深一些,越往后越浅。你看,串儿青他要真想伤我,这只手今天救不回来。”

“什么?”纪雨石真晕了,“那他……他什么意思啊?”

杨兴想想:“估计……他也是得给兄弟一个交代吧。那个光头,叫亮子的,被我揍狠了,怎么也得把这一顿……嘶……找回来,否则他那帮兄弟饶不了我。你记着,往后这帮人不许惹,碰见了叫声青哥就过了。你没听啊,他们还憋着找小光呢。”

纪雨石傻乎乎地蹲着,看师兄为自己受这么大一遭罪,终于领悟到柔柔那番苦心。社会人杂,不一定就捅了哪个马蜂窝,自己这个脾气早该叫人收拾了。

“师兄我知道错了,小光那事儿也赖我。往后我听你的……”他进入社会还没吃过什么亏,这一回给纪雨石一个大教训。

“唉,你别担心,缝几针的事儿。”血快止住了,可伤口并拢不上,看着怪瘆人的。杨兴叫纪雨石换衣服:“走吧,陪师兄去趟医院,诶呦我真不疼,你蹲着干嘛呢!”

“我蹲着我难受……”纪雨石没脸抬头,“都因为我,连你都护不住,还特么成天牛逼什么啊……”

杨兴怕他钻牛角尖:“你最牛逼了,再说往后咱们和他们之间就两清了,是不是?再把小光叫来,认个哥,往后咱们的外卖生意还有人罩着呢。串儿青这人……虽然挺看不透的,但绝没有坏到骨子里。他是个仗义人,也不胡搅蛮缠的。你别说,他过来的那一刹那我就觉出这哥们儿要放水了。”

纪雨石猛然一抬头:“真哒?”

杨兴点点头:“真的,他要是单腿压上来师兄肯定残了,可我觉得他收腿了……”

“那要是他没收呢!你丫怎么不跑啊!手指头都给你压断了!”纪雨石惊魂未定,怕是要做几天噩梦。

“要真是断了,你不是说现在医学技术发达嘛,再接上……算了,咱们不想这些,你听话,陪师兄去趟医院行不行?”杨兴看他不动,又加一句,“真挺疼的,得赶紧缝针,打麻药。”

“哦……那快走吧,咱们打车去!”纪雨石腾地站起来,怕是往后再也不会随便和别人挥拳头了。因为他永远记着这个冬天,这个叫杨兴的二师兄,为了填补他的过错,差一些废掉一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青哥的意思也是老打来打去太幼稚,没意思,但老炮儿除了痞还有一些侠气,必须要把兄弟的仇了结。

石头:师兄我娶你,我让你十指不沾阳春水。

白皮:咱俩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第69章、自己真是自私

杨兴手上的伤口一共缝了8针,没有打麻药。因为伤口疼完全盖过了缝针那点儿感觉。

头一回,纪雨石从杨兴身上感受到受伤的可怕,回来的路上都不吭声。杨兴再怎么逗他也只是笑一笑。下午俩人先请好假,回到地下室休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一回来纪雨石才踏实。

“师兄你等一下。”纪雨石翻起抽屉来。

“怎么了?”杨兴不担心伤口,担心小石头给吓坏了。谁知道纪雨石翻出一卷软尺来,竟然量上了。

“你干嘛啊?”杨兴哭笑都不是,想收手,却不料纪雨石力气大,奈何不了只好任他测量。

纪雨石说不出来心里有多大震撼,感觉被命运当头一棒子。“我量一下你这伤口的长度,超过10厘米就算轻伤了……轻伤,那他就算伤人。累积伤害超过15厘米就算二级轻伤。”

杨兴咬着牙,忍着疼,好像看穿了他的内心。“怎么,你还想告人家啊?”

“嗯……”纪雨石也忍,他忍的是胸口里那股战栗,“那年,我给人开了一道口子,也、也差不多这么大,师兄我真的……特别后悔,这种事儿,赔人家多少钱都没用。可没一天像今天这么后悔,艹……伤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柔柔骂我多少次了我也不懂,老和别人动手。今天懂了,缝这么多针你这手肯定要留疤了,不过也不怕,等长好了我带你做激光祛疤去。”

“疼一会儿就过了,你别多想。”杨兴就知道是这个事,这怕会是纪雨石一辈子过不去的心结,他一直没原谅自己。

纪雨石茫然地嗯过一声:“我跟你说啊,受伤之后得多睡觉,多吃饭,伤口才能长得好。去去去,你躺着去。我要去洗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