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有我的错,没教妳规矩。以后妳记得,妳是我的人,没主子的同意,打了妳便是打了我,妳敢教人打了,便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丢了我的脸面;落了主子的脸,便是不敬主,在外头没被打死,回来也得重罚……妳可记住了?」

「杜丹明白了。」她急喏喏地应。

其实她更想喊「大人冤枉呀~~」。谁知道有这规矩呢?她只知道就算是蒋老夫人,要处置别的夫人院里的人,礼貌上还是会知会一声,但她这可是在外头,又不是同一府里认识的,谁理她呀?

但这一段训话下来,她也明白了,原来在外头,下人也背着主子的身分,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今天下人被欺了,传出去,确实会损及主子颜面,幸好刚才那些人不认得她,要不以东方穆谨的派头,丢了他的脸,她这条小命恐怕真的不够赔。

东方穆谨见那小丫头乖喏喏地,都快缩成颗球,严厉的表情才敛了敛。

再看,瞧她身上那粗布衣,虽料子还过得去,却是最下等的全素面,只在领、袖等处缝了边,没点样式,也洗旧了,最初他见到这丫头就是这打扮,看习惯了,倒也忽略。

现在一瞧,才觉寒酸了。

打点下人其实是主子的责任,这模样莫怪让人看轻了去。他心里不快,也有了计较。

「待会儿上布庄,替妳裁新布,妳这段时日不好走动,干脆在屋里做女红,把自己的衣裳做了。妳不也要满十岁,在院里也用不着洒扫,这宽袴是小娃娃穿的,也该是做些女孩样式。」他开始替她打点。

杜丹没反抗的余地,就被人给拎到了刚才去过的「一品布庄」。

那掌柜见几位大爷走进店里,其中一位手上还拎着刚才见过的小丫头,脸上难掩讶异,但不过一瞬,便笑着迎上去。

「几位公子,可是想买冬衣料子?咱们一品布庄的料子好,款也新,包您等满意!」

杜丹像只鸡被揪住翅膀一样被人提着,那姿势丑得让她有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给她裁的,来些瞧瞧。」向晚发话。

沐醒行动利落,直接往布庄里走,拉了把椅子出来给主子,东方穆谨坐下,这派头不用讲也知道这里做主的是哪位了。

这陈掌柜也是人精,知道是小娃的主子来给她操办了,立即选了几款料子,叫伙计搬出桌案,直接铺上头给贵客选择。

「刚才娃娃自个儿有过来看过,咱想说是她自个儿要买的,给她瞧了这款,这前年卖剩的了,但料子还是分点不差……」陈掌柜先是拿了刚才那匹布,毕竟是给个小丫头操办的,他也不敢一下拿太好,怕挨训,见坐着的那主子没异样,才又摊了其他几匹,介绍下去。

「这匹用了三色丝,色料挺艳,织了纹,很受姐儿喜爱;这匹是缎子的,来买的多是奶奶,有些也会给体己的下人办置个一、两套……」(注:这里称呼的「奶奶」指的是主妇或大户人家等较有地位的女性)

东方穆谨伸手摸了摸。

「这还行。」他态度看来是勉强入得了眼。「再挑个艳点的色,给她缀边,再要些杂丝,给她做件夹袄。」

「是……可要做皮袄?」

「你这有皮料?」

「是是……咱们这有呢!有咱们兰江这的,也有北边来,咱们这的料子是较……」

这几位爷聊上了,杜丹却是满头昏花,听不懂这几位爷在讲啥。

怎么少爷对做衣服还懂挺多的?他不是读书人吗?

杜丹不知道,这种阶级严谨的时代,在衣着上是有许多限制的,有些样式贵族能穿,平民穿不得,一般人家对衣服都还是挺了解,更别说东方穆谨这般从小便得谨守礼法,看场合换衣服的孩子。

她整日只顾着学她的技术活,这些生活常识倒是缺了很大一块。

最后向晚付银钱时,杜丹眼睛差点没掉下来。

「少爷!这布太贵了!」

「咳……娃娃,咱这价很公道了!」掌柜也不敢大声,只是有些委屈道。这些都是新客,他给了很好的折扣了,再要便宜,就是要挖他的肉了。

东方穆谨等人都笑了,没人理她的抗议,东西买了便走,那小不点不情愿地被拎着走,直到车上,还在碎碎唸。

「脚不痛了?」东方穆谨终于打断她,要她稍停些。

「脚不痛,心痛!」她一脸沉痛表情。

东方穆谨失笑,这丫头平时一副天压下来都面不改色的镇定,难得见她这般计较,倒是逗趣。

「可没要妳给。」

「卖了我也给不起呀!」刚才给出去的是银子吶!银子!银子是很多很多钱吶!!!没瞧刚才那老板结帐时笑得都瞧不着眼睛了!

「那就好好做衣裳,以后出门可不能再穿这粗衣,要不给人见了还道妳少爷我够苛刻,连身边丫鬟的衣裳都办置不了。」东方穆谨对她这身衣服是越瞧越不顺眼。

丞相府里随便一洒扫小厮穿得都比她体面,这丫头还是待他身边的呢!

闻言,杜丹虽然还是有些心痛,但还是乖乖应下了。

毕竟落了主子面子是大不敬,身为领薪水的,当事件提升到了「责任」和「工作内容」层面,她便有得把事情做好的自觉。

这下她终于止住了碎碎唸,开始烦恼起要做什么衣服。

「少爷,可是我穿裙不好活动吶,可以做别的样式吗?」

「别单穿宽袴了,其他妳操心便行。」

「是是,不穿宽袴,也不能落了您的面子……」她点点头,缩到角落去想衣服样式去。

东方穆谨唇上挂着浅浅笑意,对她迅速即能转换情绪的反应非常满意。

只是那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表情,在视线往下,见到某人那只伸得直挺挺,被布料遮住的左脚时,表情又瞬间沉了下来。

他靠在松软的蒲团上,若有所思。

马车悠悠晃,车上两人心思各异,在日落前,一行人回到蒋府。

二十二、婚礼后的郁闷 < 《三夫侍》 ( 拾三果茶 ) | POPO原创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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