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燕飞!你对你阿姨做了什么?!”一声厉喝从几人身后传来,路念转头,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疾步走向他们这桌,走近了才发现他长了一双和夏燕飞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他拥住晕倒了的李慧,喊了几声,李慧毫无反应,他冲着夏燕飞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昨晚李慧就和夏历说过她今天要单独找夏燕飞谈谈,夏历不太放心,从一个小时前就开始打她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才找来了昨晚李慧和他提到的餐厅,就看到李慧晕倒在夏燕飞对面的座位上。

夏燕飞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晕过去了。”

“你还狡辩?是不是你把她气晕了?她是你的长辈!长辈!”夏历激动得颤抖。

路念不由出声道:“叔叔,这真的和夏燕飞学长没关系,刚才这位阿姨聊着聊着天就晕过去了,我们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来了。”说着悄悄捅了捅秦邦彦,秦邦彦会意,悄然起身去厕所打了个120。

夏历这才发现还有外人在场,又听说叫来了救护车,才放下了一半的心,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姑娘是谁呀?燕飞你不介绍一下?”

夏燕飞头都没抬,低着头把玩手机,路念只好自己介绍,“我叫路念,刚刚那位男生叫秦邦彦,我们是夏燕飞学长的学弟学妹,都在G大附中上学。我们来这家店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夏燕飞学长和阿姨,刚聊了几句,阿姨就晕倒了。”

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听话又乖巧,夏历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话,抱着李慧焦急地等待救护车。

救护车还没来,李慧已经嘤咛一声醒了,她茫然地从夏历的怀里起身,对面坐着夏燕飞和一个陌生的漂亮小姑娘,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到她去上厕所,之后全无印象。“你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夏历见她苏醒,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你刚刚晕倒了,已经叫了救护车,等下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慧点了点头,扫到对面的夏燕飞正百无聊赖地玩那个小姑娘的头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她马上敏感地看出夏燕飞对这个小姑娘很特别,说不定现在可以说动他……

“燕飞,你就不再考虑考虑和我们一起回家吗?家里的爷爷奶奶都很想你,这么多年了,回去看看吧。”李慧哀求着说道。

夏历见她刚从昏迷中苏醒还惦记着劝夏燕飞回家,不由感动,也一起劝道:“燕飞啊,你阿姨都这么说了,你就和我们回去吧。”

夏燕飞和路念同时皱起了眉,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好似夏燕飞是离家出走多年的不孝子似的,刚刚夏历吼了那一通,餐厅里的客人和服务员都有意无意地注意他们这个角落的情况,现在网络上的信息还没那么多,大家都喜欢看这样送到跟前的热闹。

夏燕飞屈指敲了敲桌子,“是么?只是这位阿姨之前在我的橙汁里下药的事还没个说法呢?”

路念不太明白他想要干什么,没有说话,静观其变。夏历和李慧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李慧忍不住辩驳道:“你在说什么……”

夏历也皱着眉道:“燕飞你在胡说什么!”

这时秦邦彦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装着一只小仓鼠的笼子,他把笼子放在桌上,夏燕飞伸手把仓鼠抓出来,“那就让这只仓鼠来试验试验吧。”说着拿勺子喂了点橙汁给仓鼠。“饕餮”留下的毒液效果立竿见影,这只仓鼠在桌子上抽搐了两下,倒了下去。

李慧脸色立马刷白,对着夏历解释道:“老公,我没有…我从厕所出来后一点记忆都没有……”

夏历看着那只仓鼠脸色也白了,只是还硬撑着道:“这也不能证明是阿慧干的,说不定是这家餐厅……”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偷听他们说话的服务员就站了出来,“您可不能污蔑我们餐厅,我们都看到了这位女士从厕所走出来,那时她可精神呢。”

另一个服务员也接着道:“是的,我给你们这桌上菜的时候,这位女士还帮我把橙汁从托盘上拿了下来。”

夏燕飞不语,只是老神在在地把玩手上的勺子,路念把笼子移到脚下,悄悄把桌上的仓鼠挪到里面,把它治好了。

听到两个服务员的话,夏历也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李慧,李慧百口莫辩。夏燕飞这时开口了,“我也不报案了,只要你们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打扰我妈和我外公外婆,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该回哪就赶紧回去吧。”他也不是要定下李慧的罪名,毕竟这也不是她做的,仔细查起来也经不起推敲,他只想换个清静而已,至于这会不会造成他们夫妻感情的裂缝,那又关他何事呢。

李慧强自镇定下来,挥掉看见仓鼠在眼前“死去”的震惊,拉拉身旁夏历的衣袖,乞求地说道:“老公,我们回去吧,回家吧,好吗?”

夏历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神情可怜的妻子,和平时明艳自信的她截然不同,不禁心疼了,“好,我们回家。”说完又面色复杂地看了夏燕飞一眼,“那你在这边好好照顾自己,”顿了顿,“也照顾好你妈,爸爸先回去了。”说完后两人就转身,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在窃窃私语中迅速地推开门走出了这家餐厅。

看着夏历和李慧走了,夏燕飞脸上终于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没想到这次‘饕餮’倒是帮了我一把,终于把这两人打发走了。”

路念小心看了他一眼,“学长,你没事吧?”

夏燕飞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有什么事?我不都被你们治好了嘛。”

路念也没再纠缠这个话题,提起脚边的仓鼠笼子看着里面欢快地啃着花生,完全不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一回生死,“刚刚你就是发了短信让秦邦彦学长给你买了一只仓鼠吧?”

夏燕飞掏出了一张纸币递给秦邦彦,“小路念就是聪明,没错!”说着还打了个响指。他把手指伸进笼子里逗着那只白团子,“那这小家伙我就带回家养了~”

三个人坐在餐厅里,又点了一份意面,十分爱惜粮食地把桌上两份没动过的牛排解决了。对面的夏燕飞说说笑笑地切着牛排,路念却不受控制地想起说出“别打扰我的生活”时他脸上冷酷的神情,她之前一直觉得夏燕飞从来没有以真实的面目和别人相处。今天,她好像窥见了他藏在笑容面具下的冰山一角。

新年

路念套上羽绒服,房间外路母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念念,快点,该出发了。”路念应了一声,拉上拉链和爸妈出了门,坐上小轿车,路父开着车向着路念的外公外婆家驶去。

今天是年三十,白天路念帮着爸妈一起打扫屋子,准备了煎鱼、年糕和粽子摆在餐桌上,意喻着年年有余、年年高和高中状元。路念的爷爷奶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从她有记忆起的春节就是一家人一起去外公外婆家过,在外婆家住一晚上,一大家子一起看春节晚会守到12点多。

外公外婆有4个子女,路母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路念的大姨结婚早,生下路念的表姐后就和她爸爸离婚了,所以路念有个大她三岁的表姐。小姨结婚晚,今年刚怀上孩子,才3个月大。路念还有个小学二年级的表弟,是舅舅舅妈的儿子。他们是计划生育的一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只有表亲。只是他们几个表亲之间,路念也就和表姐沈姿婕关系比较亲近,两个小的和她们岁数差距太大,平时又没机会一起玩,只有节假日偶尔见一面。

外婆家离路念的家不远,开车30分钟的路程,外公是第一批参加高考的人,读完大学后在高校任教,外婆年轻时在布厂工作,因此外公外婆家在那个年代还算得上是富足的。在路念看来外公比较像是封建时的士大夫,对自己的妻子和子女都寡言少语,奉行抱孙不抱子,君子远庖厨,不愿意跟着女儿住,因此外公外婆是跟着舅舅一家住的。前几年外公的学校集资建房,外公外婆拿出积蓄,舅舅贷了款,三个姐姐又借了些钱给他,要了一栋280平的楼中楼。

车开到小区楼底下,一家三口提着茶叶、一只活鸡和一瓶酒走进了楼里。外婆家住在5楼和6楼,是这栋楼的最上面的两层,路母担心老人家每天上下楼太累,老两口倒觉得这样挺好,还可以锻炼身体。

“哎呀,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过来,家里都有的,快进来进来。”按了门铃后,外婆来开门了,老太太一边给他们找拖鞋一边埋怨道。

“外婆新年好~”路念乖巧地说道。

“好好好,念念真是越长越漂亮!比你妈妈漂亮多了!以后肯定是个小美女。”外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老人家最开心的不就是和子女团聚么。

路念换好棉拖鞋走进屋里,外婆家很大,每层有140平,装修很简单,只是刷了墙、铺了地板。玄关左边是餐厅,右边是客厅,客厅后面是厨房。再进去是一条走廊,右边是一间书房和厕所,左边是一间卧室,是表弟梁浩的房间,走廊尽头是主卧,外公外婆就睡在这里。餐厅和客厅中间是上楼的楼梯,楼上就都是房间了,有5间房一个厕所,尽头依然是一间主卧,是舅舅舅妈的房间。

路念一家是来得最早的,大姨和二姨还没到,舅妈正在做菜,舅舅在一旁打下手,外公外婆坐在客厅里和路父路母闲聊,表弟梁浩处于最皮的年纪,正满屋子乱窜。没过多久大姨带着表姐沈姿婕来了,她们住得也近,只不过没有汽车,两人挤公交来的。沈姿婕一进门就拉着路念说话去了,正闲得无聊的路念终于有了伴,十几岁的少女总有聊不完的天。

半个小时后,离得最远的小姨和小姨夫也姗姗来迟,路念的小姨年轻时也是美人一个,岁月对美人总是很宽容的,如今30多岁还怀着孕的她脸上有一些浅浅的纹路,略显圆润的脸蛋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小姨夫小心地扶着她进门,她还嗔了他一句,“我又不是泥人,走几步路要什么紧。”

也不怪小姨夫紧张,小姨的这一胎比较艰难,好不容易才怀上了,还是高龄产妇,又是头胎,难免小心一些。外婆也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嘘寒问暖后开始指导她怀孕时应该注意的,外婆在环境艰苦的6、70年代生下了四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自有一套方法。

“你们今天也住在这?”外婆惊奇的声音吸引了正在听沈姿婕抱怨作业多的路念的注意力。

小姨夫温和地点了点头,“嗯,她怀孕了,就不折腾了,今年就陪她在娘家住一晚。”

平时小姨和小姨夫在娘家吃完饭还要赶回婆家再吃一顿,然后和公公婆婆一起守夜,所以外婆家的年夜饭总是很早就开始了,今年他们居然还能在这里住,外婆十分高兴,乐呵呵地喊他们吃水果。

很快年夜饭就做好了,舅妈招呼着大家入座。外婆家的年夜饭一向是火锅,滚烫的热水里加入大块冬瓜、姜片和芦笋,再加些适量的盐,照顾老人家吃得清淡的习惯。火锅旁有腌好的牛肉片、猪肉片和鸡肉块,自家做的鱼丸,蔬菜有大白菜、土豆和菠菜。每个人前面还配了一碗加入葱、香菜和少许辣椒的酱油碟。舅妈还煎了一条色泽金黄诱人的鱼,浇上热腾腾的番茄汤汁,鱼肉鲜嫩酸爽。主食有香软的米饭、外婆自己包的粽子和Q弹的年糕。一家三代人围着桌子边聊边吃,热气蒸腾中,蕴出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一直被冻得窝在路念口袋里的岩岩也被香味吸引探出头来,路念把它放在腿上,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夹点吃的给它,其实岩岩是不用吃饭的,只不过这个小吃货早已被21世纪的美食所俘获了。

吃完饭后,路念和表姐自觉地收拾碗筷,打扫战场。然后大家围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舞蹈、唱歌、杂技、相声和小品,宋丹丹和冯巩逗得大家开怀大笑。最后在一曲几十年不变的难忘今宵中落下帷幕,不过路念没有一次能听到这时候电视里的声音,窗户外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舅舅也带着表弟下去放鞭炮了。

路念在鞭炮声中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高中时她通常都是12点半才睡的,但是现在的身体习惯了早睡,她早就困得不行了。路母见了,让她和沈姿婕先去睡觉,小姨是孕妇,小姨夫早就陪着她回房间了。路念和沈姿婕住在楼上左手边的第一间屋子,对面就是小姨和小姨夫的房间,路父和路母住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