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文婉华是隽遥最为亲近之人,怕是隽遥没少为此事难过。也不知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如何挺过来的。可切莫要伤心过度才好……
“惜羽!惜羽!”伯赏闻?]见燕惜羽眼神定定地不出声,忍不住唤了他几声。店小二早就将清粥端了上来。可惜这两人都忙着说话,没怎么注意。等伯赏闻?]发现后,那粥水已经变凉了。于是伯赏闻?]连忙着人换了碗新的,这才提醒燕惜羽吃东西。
燕惜羽“啊”了一声地回过神来,就见到伯赏闻?]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推倒了自己的面前,道:“别再胡思乱想了,快点吃些东西吧。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你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被伯赏闻?]说破了心事,燕惜羽不免有些发窘。他连忙低下头去,就着些清爽的小菜将粥水慢慢送入了腹中。而伯赏闻?]则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侧脸,时不时还皱起了眉毛,心中暗自神伤。
等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伯赏闻?]让人套了辆马车给燕惜羽和那么陈姓老者。然后自己在前面带队,一行十几人向着不远的“风衍山庄”进发。
当马车行走在城门吊桥上的时候,燕惜羽忍不住撩起了车帘观看。城头五色锦旗仍在迎风飘扬,只是上面站立的守卫的服侍似乎不一样了。此时,燕惜羽才想起他路上听到的一些传闻,说是伯赏闻?]现在已是王爷的身份。
望着走在队伍最前方那个宽厚挺拔的后背,燕惜羽不免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觉。虽然三年前他们之间是主仆关系。虽然他在江湖上已经赫赫有名,但那时的伯赏闻?]还是个平头百姓。对于燕惜羽这种不涉足江湖的人来说,伯赏闻?]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差距。
然而现在对方却已是贵为王爷,甚至有传言说,他根本就是流落在民间的当今天子的亲生儿子,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因此在燕惜羽的眼里,如今的伯赏闻?]与当初的那个“江湖双霸”有了很大的不同,似乎两人间的距离更远了些。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走在同一条康庄大道上,虽是同路人,但伯赏闻?]永远是骑马的那一个,而他自己则永远是走路的那一个。只要对方一扬马鞭,自己便会望尘莫及……
来到伯赏闻?]居住的“麒麟阁”,还没等燕惜羽坐下,就听见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燕惜羽便看见了连庭秋步伐有些不稳地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连庭秋原本正在“畅轩阁”的药庐内配置草药。听见下人的禀报后,他先是一愣,接着又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闻?]带着谁回来了?”
那下人连忙又说了一遍。这一回连庭秋才像是听明白了对方的话语,将手里的东西忘桌上一扔,飞快地奔出了房门。
因为心中太过激荡,连庭秋竟然忘了要使用轻功,仅像是没习过武的常人般奔走。所以当他见到长身立于前厅内的燕惜羽时,已是跑得脸色发红,气喘如牛了。
正当连庭秋不敢置信地在前厅门口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燕惜羽,并且还呼哧呼哧大口呼吸的时候,燕惜羽就自发走到了他的身边,带着众人都熟悉的浅笑道:“庭秋,真高兴你我还有重逢的这一天。你好吗?”
“惜羽?惜羽?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连庭秋喃喃自语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燕惜羽,脸上神情既带吃惊又含欣喜。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怀着伯赏闻?]初见燕惜羽时一样的心情,轻轻抚上了燕惜羽的眉宇。经历过了太多次的梦境和假想,在他们看来,只有亲自触摸到了之后才能确定眼前人的存在。
熟悉的脸孔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连庭秋情不自禁地展开了笑颜,将满腔的欢悦送给了朝思暮想之人。不过,连庭秋也敏锐地发现,眼前的燕惜羽与以前有些不同,似乎是多了些有内而外的淡定和从容。
就在连庭秋细细打量燕惜羽的时候,对方那满头的白发却是直刺到了燕惜羽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当年燕惜羽也曾心存愧疚之情望向那千百缕的银丝,如今再度凝视,个中感触犹甚当时。
燕惜羽原以为那是连庭秋一时间急出来的,等自己离开之后华发便会变回乌黑的青丝。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连庭秋仍是这个样子,看来那颗“凝血丹”让他们都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一旁的老者见到了连庭秋之后,对着他上下瞅了好几眼,最后竟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小羽毛,你看这人真好笑。明明是个年轻人,头发却比我还白。我说,小子,你是怎么把自己的头发搞成这个样子的?告诉我!改明儿个我也找人玩玩去!”
连庭秋本还处在和燕惜羽重逢的雀跃中,猛一听有人这么说话,心中顿时就不乐意了。其实想要将这头发白变回原来的黑色他不是做不到。只是在连庭秋看来,那白发是对自己的一种警醒。每当他看见胸前飘扬起的几丝苍白,他都会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学艺不精,当初就不会失去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而如今自己心中最深的伤口却被人当成了笑话的对象,就算是连庭秋脾气再好,也不会对此无动于衷。所以他当即冷下了脸来,口气不善地说道:“这位老先生,看你的样子似乎已过花甲之年。既如此,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就算你是个长辈,说话也不能如此不客气。请莫要拿别人的容貌来调笑,免得招来个为老不尊的名声。”
燕惜羽在听到那老者说的那番话后,差点没气得白上他两眼。说实话,真要是细算起来,这几人也都能称得上是自家人,可他怎么偏偏就与伯赏闻?]和连庭秋这么犯冲呢?
虽然深知对方脾气秉性的燕惜羽明白,那老者并没有取笑的意思,他只是对新奇的事物抱有很大的兴趣。但是那些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很容易被误解,也难怪连庭秋会面色不愉,口气不佳了。
所以燕惜羽慌忙出来打了个圆场:“庭秋,你先别生气,陈爷爷他没有恶意的。其实,你刚才提到了长辈之事,那还真是说对了。陈爷爷说他以前也是山庄里的人,后来因为住得无趣,便离开了。这次他听说我想回来这里,所以便跟着过来看看。”
此言一出,伯赏闻?]和连庭秋都露出了惊奇之色。将燕惜羽的话重复着想了几遍,连庭秋突然像是悟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进了前厅,然后一整衣袍,对着那老者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正色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江湖人称‘鬼手’的陈睿平?”
听连庭秋这么一问,伯赏闻?]也猜到了他想问的是什么,不由也一脸严峻地望向了那个老者。g
那老者挠了挠脑袋,状似有些不耐烦地答道:“‘鬼手’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叫了,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你是什么人?”
这一下连庭秋可算是肯定了那人的身份,惊喜之余他立刻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徒孙连庭秋见过师祖。师祖在上,请受庭秋一拜。”
连庭秋的大礼将燕惜羽震得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陈睿平的身份竟会是如此特殊。当初燕惜羽得知陈睿平曾在山庄居住过,并且认识第一任庄主伯赏景甯的时候,他还以为陈睿平不过是伯赏景甯的旧友罢了。
陈睿平看了看跪在面前的连庭秋,皱了皱眉头道:“原来你是魏许风的徒弟,怪不得说话做事都这么一板一眼的,还真是和那小子一个德行。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我不喜欢看见别人拜我,以后在我面前这些个虚礼就免了。我看见别人对我磕头就别捏。”
连庭秋被陈睿平这么一说,脸上不觉有些发窘。他师父在世的时候一直教导他要尊师重道,所以连庭秋打小便学会了周全的礼数。没想到这位初次谋面的师祖竟是如此别具一格之人,这让连庭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见连庭秋还是呆呆地跪在面前,陈睿平脸上的不满就更甚了。于是他对燕惜羽说了声:“小羽毛,这里不好玩。我出去随便逛逛,等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啊!”
伯赏闻?]一听他这么说,心中便有些发急,眼前这位绝对是个会惹事的主。他生怕让陈睿平就这么在山庄里瞎溜达,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想要阻止。没料到陈睿平不等众人答话,便一闪身从院子的围墙翻了出去,只在三人的眼中留下了一个灰色的残影,让伯赏闻?]只得望其心叹。
连庭秋见了这个行事随心所欲的师祖,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自行起身后,对着伯赏闻?]和燕惜羽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想到师祖竟是如此不拘小节之人,让你们笑话了。”
燕惜羽回了一个深有体会的浅笑,道:“庭秋不用介怀,陈爷爷他就是个率性而为的人。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我早就习惯了。其实我倒觉得这是他的优点所在。一个永远懂得如何让自己愉快地渡过每一天的人,将来定不会后悔到这世上来走了一遭。”
听见燕惜羽这么说,连庭秋和伯赏闻?]不免有了种恍然觉悟的感触。或许在这世上,只有像陈睿平这样的人,才算是真正活得快乐的人。可惜的是,他们之中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达到那样的境界。于生俱来的身份和所处的地位都注定了,他们必须担负起太多的责任和枷锁――躲不开,也逃不掉。
燕惜羽见其他二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他们的心境起了变化。当初自己也是花了很长的时候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在陈睿平确定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之后,急欲赶来山庄,打算探望熟人之后就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好了,我们都别在这里站着了。惜羽,闻?],你们是刚刚赶回来的,先坐下歇歇吧。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们呐!”连庭秋看来看两人略带尘土的衣衫,体贴地提议道。
三人分别落座之后,已有下人奉上了温热的茶水。连庭秋最想知道的就是燕惜羽这几年的遭遇,于是燕惜羽便把在客栈中告诉伯赏闻?]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虽然伯赏闻?]已经听过了一次,但是这一回他仍感到了隐隐的心痛。他总觉得燕惜羽并没有将全部的事实都说出来。起码,他就从没听说过有人因为解毒而伤了胃的。也不知在那段日子里,燕惜羽为此吃了多少的苦。
连庭秋听完之后,皱眉沉思了很久。这几年他对毒物的了解可谓是与日俱增,但却仍是没在任何的药书上见过具有“凝血丹”那种毒性的东西,更别提是解药了。所以他很想知道陈睿平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替燕惜羽解毒的。只是,关于此事燕惜羽自己也说不清,连庭秋也只得作罢。
等燕惜羽说完之后,伯赏闻?]便告诉两人,他这次在京城内找到了贺无行,并将他杀了。伯赏闻?]并没有将整个过程都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燕惜羽太多善良,最不喜欢听这样残忍的事情。
不过即便伯赏闻?]只是三言两语地带过此事,燕惜羽的脸色仍是变了变。其实燕惜羽并没有像伯赏闻?]担心的那样,在可怜贺无行。燕惜羽只是想到了,就是因为这人的出现才令得自己过上了最为痛苦的两年时光。一思及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承受的那些折磨,燕惜羽就觉得心中憋闷不已。
所以他为了转移话题,就有些迟疑地问道:“庄主,你不是说隽遥也住在山庄里嘛,怎么不见他过来?如果他不方便在过来这里的话,我能过去‘涧水阁’找他吗?”
听见燕惜羽的要求,连庭秋似乎很是吃惊,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伯赏闻?],问道:“闻?],你,怎么你没告诉惜羽吗?”
燕惜羽见连庭秋如此问话便是一愣,听他的口气似乎伯赏闻?]隐瞒了自己什么事,而且还是和隽遥有关的。再看伯赏闻?],果见对方的脸上有着不安和为难。而且当他发现自己在看他时,伯赏闻?]竟然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就好像是不敢与自己对视。
连庭秋见了伯赏闻?]的反应,就知道他什么也没说。难怪燕惜羽还能如此平静地和他们交谈这么久。想到伯赏闻?]这么做的用意,连庭秋自己也是忍不住暗中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也不愿将事实说出。可惜的是,这种事是不可能瞒多久的。
燕惜羽见两人的神情都古怪异常,心中便升腾起了不好的预感。他轻轻吞咽了一下,问道:“庭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是不是隽遥他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连庭秋见了燕惜羽脸上的忧色,紧紧抿了抿薄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惜羽,反正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所以我想,还是在你见到隽遥之前告诉你实情比较好。只是,你要答应我,听完之后莫要着急,好吗?”
连庭秋的话将燕惜羽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半空中。他已经猜到,在隽遥的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他预想不到的事,而且十之八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