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秋,你为什么这么能这样肯定?你和他认识了才不到半个月,而你自己也不是会轻信他人之人,为什么这一次你会如此偏袒?”伯赏闻?]自认对这位知交好友了解甚深,但这一回他怎么也猜不透连庭秋的心思。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直觉,你信吗?”连庭秋摆出了苦口婆心的样子,缓缓而言。
“‘春情欢’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大染缸里混迹了两年之久的燕惜羽,竟然还能保持着他的天然本色,那只能说明这人本性纯良。若你派人去当奸细,会看上这样的人吗?当初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脑子里就只冒出了两个字――干净。在我看来,比起那位铅华不染的隽遥,燕惜羽更值得信赖。”
说到这里连庭秋顿了顿,伸手拍了下伯赏闻?]没有受伤的左肩:“其实,你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他了,不是吗?不然,你又怎会让他坐在你的正前方,还搂得那么紧。”
见伯赏闻?]似乎想要反驳,连庭秋忙摆了摆手:“闻?],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已经学会了背叛!如果你心里不愿去怀疑他的话,那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不然,你会很辛苦。而我看着,也会很辛苦。”
听完好友的这些话后,伯赏闻?]沉寂了很久,才说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燕惜羽的掩饰,那又当如何?”
“呵呵,倘若真是这样,也就是说他道行高深。”连庭秋笑得不以为然,“能败在这样的人物手里,也不算太冤。况且,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有什么输不起的?”
17 斜风细雨终有度
刀光剑影的江湖,变幻莫测的江湖,鲸吞英雄的江湖,使得多少红颜成白骨,催得几许少俊生华发。但古往今来,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不计后果,向往着那个可以留名万世,为人景仰的生死地。
即便留传的故事里,有人断了情,有人悲了心,有人丧了命,仍是吓退不了初生的牛犊,腾空的幼鹰。他们在痴迷着什么?狂恋着什么?还是,仅仅是累于年少时那股子懵知的冲动?
这也是燕惜羽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明明知道可能无有善终,有人还是愿意义无反顾的跳进去?就像是现在那个跪在伯赏闻?]马前苦苦哀求的少年,说是仰慕庄主已久,希望伯赏闻?]能够带他回“风衍山庄”,哪怕是做个扫地担水的下人,也是心甘情愿。
在修整了两天后,伯赏闻?]他们从“伏牛村”出发,踏上了回去“风衍山庄”的路程。受伤的隽遥和连庭秋自然是坐的马车,而燕惜羽托他们的福,也不用骑马。由于这次四个侍卫都折在了“三杰寨”里,伯赏闻?]就从“伏牛村”中挑了六人出来,顶替庄晟他们。
此时,燕惜羽才知道,原来“伏牛村”是“风衍山庄”的一个暗哨。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伯赏闻?]都是过门不入的。而这一次,可算是让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得见了“天颜”。自然,也就有不少的机灵鬼打起了“鬼主意”。
所以,等他们出了村子还不到一里,这个叫四顷的孩子就突然从半道上蹦了出来,非要和他们同去山庄。还说就算是伯赏闻?]不同意,他也要自己跟在后面,死活不愿回村子里去。
跟随的侍卫告诉伯赏闻?],在十二年前,四顷的母亲不知道被哪里的男人骗得失了身,从而就有了这么个孩子。四顷从小便由他的母亲独自扶养长大,三年前他母亲因病去世后,四顷就吃上了“百家饭”,穿上了“百家衣”。
虽然村民们还算待他不错,但总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再加上有些不懂事的孩子老在背地里笑话他没爹没娘,所以四顷就一直想着离开村子,换个环境生活。
伯赏闻?]看着那张充满着坚持和朝气的小脸,淡笑着把他收留了下来。于是,马车里又多了个同行者。
这小鬼一开始还能安安静静地坐着,可没过多久,便耐不住性子东摸西瞧了起来,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可怜车里其他三人都是喜静的秉性,所以时间一长,就把四顷憋得难受。
燕惜羽见他抓耳挠腮,就差没有满车打滚了,着实像个顽皮的小猴子,不由轻声笑道:“是不是待得很无趣?不如,我教你下棋吧!”
“下棋?不要,那些个是有钱人闲着无聊才玩的,我不喜欢。而且规矩太多,我记不住。”四顷晃着小脑袋,连连摆手。
“不是那种很复杂的,那样的‘围棋’我也不会,我教你下‘五星连珠’,简单得很,一学就会。”燕惜羽从车座底下拉开暗格,拿出棋盘和棋子,教了四顷基本的规则,便和他玩了起来。
在一旁看书的隽遥和闭目养神的连庭秋见他俩玩得不亦乐乎,竟也动了心思,伸着脖子看他们你一子我一子地争斗。因为对方是初学者,所以燕惜羽并没有定下“禁手”。
战火初燃,燕惜羽虽然执白,却也不好意思用三三联手,四四联手这样的招术来对付四顷,但仍是杀得他片甲不留。所以不一会,四顷就输得没了兴趣。这时连庭秋就提出让他下场。
连庭秋不愧为山庄的军师,换过一人后,燕惜羽发现自己就没能胜得那么轻松了。看着连庭秋严密的围追堵截,燕惜羽甚至怀疑,他会不会以前就玩过“五子棋”。不少的技巧燕惜羽一旦在上一局运用了之后,连庭秋就能在下一局里尝试。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两人的战绩几乎是不分伯仲。
看着自己没有留意,从而导致了败局的那个“眠三”,燕惜羽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公子莫不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内,竟然能练到如此之强。难怪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山庄的总管。”
“呵呵,惜羽,这话听着似乎颇有些嫉妒的味道啊!你该不是输不起吧?”连庭秋边笑着问道,边拿着一颗棋子在手里把玩。
“连公子说笑了,惜羽怎会是如此小气之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大不了下次再赢回来就是了。”
“嗯,败而不馁,胜而不骄。隽遥,你这个小厮可算是调教得不错。”
“连公子赞错了,阿羽本就是极负才华之人,为生计所逼才做了下人。他的知书达理也是全因他以前的养父教得好,哪有隽遥的半点功劳!”话虽是对着连庭秋说的,但隽遥看的人却是燕惜羽。此时隽遥的眼里满是笑意,整个人也柔和了三分,瞅得四顷直发楞。
“哦,也对,我倒是忘了这些。”连庭秋把视线也转移到了燕惜羽的身上,“惜羽,你这‘五星连珠’确实有趣,我出得江湖数年,从未见过,你是在哪里学的?”
一句话把燕惜羽问得变了脸色。他的初衷只是想打发时间,倒是忘了,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这样的游戏。
糟了,这个问题不好好回答的话,以连庭秋的精明,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怎么办?
燕惜羽毕竟不是那些吹牛可以不打草稿的人,撒谎的功夫还不到家,所以心里一着急,脸上的表情就走了样。看得其他三人奇怪不已。
“燕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发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心直口快的四顷不像其他二人,只是看着燕惜羽不说话。
“没事。”燕惜羽轻轻扯了下嘴角,但任谁看来,这个都不能称得上是笑容,“这棋,是以前养父在世的时候,琢磨出来打发时间的。因为当初我们四处为家,所以除了惜羽之外,养父没有教得旁人。后来养父去世,惜羽一个人就更不能玩了。今天若不是看着四顷无所事事,惜羽也不会想起这小游戏来。”
“原来燕大哥你也是孤儿!”四顷听完这些,喃喃自语了一句,隽遥和连庭秋则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说话。一时间整个车厢内气氛沉闷而压抑。以至于当伯赏闻?]挑开车帘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我还听见你们有说有笑的!”
“没事!”连庭秋笑了笑,“闻?],马车怎么停了?有事?”
“我看已是日过中天,打算在这里歇歇,顺便用午饭。再走大概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封城了,所以不着急赶路。”
众人出得马车,在道边的小茶寮里用了些吃食。燕惜羽一直在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谎言有无破绽处,所以有些沉寂寡言,心不在焉。旁边桌上的两人都以为他思及养父,情绪低落,自也不愿多言。与他们同桌的伯赏闻?]时不时抬眼看着燕惜羽,然后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乎,整个茶寮里虽然坐了三桌十一人,但除去偶尔的杯盘碰撞声外,就只有火灶上水壶烧开时的“突突”声。
众人吃完东西,结了帐,刚转出茶寮,就见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壮。燕惜羽眯着眼睛向那处望去,似乎有二十来骑正向他们的这边飞奔而来。在烈日的照耀下,众人腰间跨的兵刃烁烁发光,银辉一片。看得燕惜羽不由担心了起来――难道是,麻烦又来了?
那些人策马到了近前后,便拉住了缰绳,然后跳下马背,上前几步。除了为首一人外,其他二十人都动作整齐划一地对着伯赏闻?]单膝下跪。站着那人看着四十上下,净面无须,体型建硕。就见他抱拳躬身,朗声道:“‘炽火楼’楼主车冉参见庄主,连总管。”
“起来吧。”伯赏闻?]的声量不高,但却带着燕惜羽从未见过的威严和沉稳,“一路急行,你们也辛苦了。还以为要入得封城才能遇上,没想到你们倒是快了半天。”
“回庄主,接到连总管的飞鸽传书,属下就立刻上路了。知道庄主这里急需用人,所以道上没敢多歇。庄主,城里都安排好了,请上马入城。”
庄里的侍卫来了,自然伯赏闻?]就吩咐“伏牛村”的六人可以回去了。看到这情形倒是把四顷吓了一跳,以为他也会被赶回去,忙一骨碌地钻进车里当鸵鸟。不过,显然伯赏闻?]没那个打算,不然任那小鬼躲到天涯海角,堂堂庄主大人也还是有办法把他折腾走。
其实入得封城,已经算是踏入“风衍山庄”在江湖上的势力范围了。不过这里离庄子还要半天的马程,所以众人便在客栈歇了一晚。一夜无风无浪,平安渡过,大家都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的辰时过半,众人才又一次出发。
随着“风衍山庄”越来越近,连庭秋的表情也越来越轻松。他不时淡笑着介绍起整个山庄的风土人情,说是帮着燕惜羽他们熟悉新环境。倒是四顷的话很少,总是显出手足无措的样子。燕惜羽知道这是某些人紧张的表现,于是便悄悄握了握他掌心冒汗的小手,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其实燕惜羽自己心里也有着丝丝的担忧,毕竟这个即将到达的陌生地方将会是他未来三年内安身立命之所。也不知,能不能和庄里的人和睦共处?不过鉴于自己在“春情欢”混得人缘还不错,又记起楼金玉说过的话,燕惜羽心里的不安大都分给了性子直拧的隽遥。可每每当燕惜羽把目光投到那人身上时,总是看见他云淡风轻地看着马车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这人,看来还真是既来之,则安之了!也罢,只盼莫要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才好!
虽然,燕惜羽听绿醉说过“风衍山庄”产业遍布全国,庄内弟子逾千;虽然,一柱香前,连庭秋介绍了整个山庄有三进六楼十二阁。可是,燕惜羽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山庄不是指很大的庄园,也不是指巨硕的宅邸,而是个外墙高达六、七米,城头上广插彩旗,站满了守卫,外面还有一条十米来宽的护城河的城堡。
中央吊桥“嘎啷啷”地放下后,一行人骑马缓行。燕惜羽看着桥下湍急的水流,觉得自己的腿肚子直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