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涔得意的很,拿着笔在每张纸下面从一写到四百多,还给序号圈了圈,不过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吴教授根本没有蒋泊锋那么容易让他糊弄了,甘涔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甘涔!这就是你对09雷达的研究态度?!整日里懒懒散散、不求上进,就知道耍小聪明!你这个月要是不把精度追踪这一块搞出来,你就去鹿沂试验场跟他们一块搞!等结束了再回来!”

甘涔被骂,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得到,刚巧有两个二院分院的研究员来找吴教授,等在门口。

“里面是谁啊?让吴教授发这么大火?”

另一个研究员之前参与了N8探测器的设计,认识甘涔,说:“吴教授的得意门生,华京无线电专业的,好像叫甘涔,是个物理天才,上次N8反射难题的解决办法就是他想出来的,听说回去让不少总院的研究员都直叹他们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只不过这个孩子也挺有意思的,来一次被骂一次,吴教授带过学生不少,他是头一个让吴教授这么着急上火的。”

甘涔被骂出来,委屈巴巴地抱着一叠厚厚的“附页”,他长得显小,看起来跟十六七似的,研究员看着他的眼神也颇无奈。

甘涔揉揉大腿根的脚印:“师兄,我觉得吴教授以前也没这么凶巴巴的啊,怎么现在动不动就踹人啊...”

研究员说:“吴教授对待学术严谨非常,但他对学生都是很爱护的,尤其是对你和许嘉平两个,现在分院的领导都知道你们两个的名字,足以证明老师对你们的期望之高。”

甘涔抓抓头发:“师母本来还给我做了糍粑让我带回去吃呢,我都没拿,就给我踹出来了...!反正教授每次看见我就拧眉吹胡子的,看到许嘉平就春风和煦的,下次我要带着许嘉平一块来!”

师兄看了眼他抱着厚厚一叠零零散散的手稿,里面好像还有几页洒了汤汁已经干透了,眼皮跳了跳:“和许师弟来不来没有关系,许师弟勤勉踏实,严于律己,让人挑不出差错,至于....”

师兄想了想,委婉的说:“吴教授可能觉得你们两个性格不同吧,老师是因材施教…”

过年前,甘涔的论文跟着09雷达进入第四期实验,终于搞得差不多了。

甘涔年二十八把乔姨接到了市里,自然是不能接回他和蒋泊锋的家里的,乔姨又心疼钱,在电话里说住招待所太贵了,她不来了,甘涔又死活不肯回去,说受不了老家的旱厕。

蒋泊锋都随甘涔,抽空让人在学校周边租了一间华京教职工的青年公寓,把乔姨接过去住,就说是学校老师回去过年了,暂时借给甘涔住的。

蒋泊锋忙着旧城改造的棚户区拆迁,甘涔白天就带着乔姨在建京市里转,街上到处都是卖年货的,甘涔拉着乔姨左买右买,直到乔姨问他哪来的那么多钱,他才收敛了一些。

徐开大年初三也从广州回来了,于是光荣领了司机一职,带着甘涔和乔姨在建京周边到处玩,有了徐开,甘涔也不怕花钱了,徐开负责结账自然也没什么怨言,只是有一次他没看住甘涔,甘涔就被人忽悠买了一个什么秦朝皇帝用过的玉杯,花了一千二。

徐开追上去,人早就跑得没影了,他回来骂甘涔:“你傻啊,秦朝一共才几个皇帝?你历史书上见过秦高祖三个字吗?”

甘涔这才反应过来:“可是我钱都给他了怎么办啊...!”

徐开拿着他手里的杯子,批发市场三块钱能买俩:“你给他多少钱?”

甘涔说:“一千二...”

徐开有些惊讶,倒不是他在乎这一两千块钱的,他问:“谁给你的钱?”

甘涔的眼神飘飘忽忽的:“徐开,那个...,要不就当是买个教训了吧...,我有点饿...”

徐开见状,摆摆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蒋泊锋给的,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惯着甘涔?他去开车,甘涔的围巾扯掉了,徐开冷不丁瞥见他脖子上的点点红痕。

都是开了荤的男人,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徐开皱了一下眉,没问。

大年初四,许嘉平在学校办公室跟甘涔打电话,说09雷达的整体联试出了点问题,无法追踪高处的信号源,吴教授点名要甘涔过去,限令在一个月内解决问题。

于是甘涔一个年还没过完,就被拉去鹿沂山试验场了。

第五十八章:鹿沂山试验场

大巴车在盘岖的山路上摇摇晃晃,车里坐着七八个学生,都是来自各个高校的,山里天寒地冻,大家穿着厚厚的棉袄,灰蒙蒙的玻璃边角凝了一层雾霜。

许嘉平看着身旁从上车起倒头就睡的甘涔,忍不住唤道:“甘涔,甘涔....?”

甘涔睡得迷迷糊糊的,伸手扯了一下罩在脸上的厚实围巾:“啊?到啦?”

许嘉平微微叹气:“吴教授这次让我来监督你,你这几天想了没有?问题可能出在哪儿?”

甘涔打了个哈欠,挪了一下睡得发酸的身子,又见许嘉平神情担忧,只好伸手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给他看:“...我看啦,前三期角度误差的散布偏差都在标准范围内...,具体的嘛...,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得去现场看看再说...”

许嘉平点头,甘涔又准备把围巾拉上去继续睡觉,听见许嘉平语重心长的说:“甘涔,这次09雷达的研制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务必保证实验的成功,09雷达是五校联合研制的重点项目,报去科工委的,尤其是你负责设计的精度跟踪算法,是整个项目的核心之一,能不能精确指示目标轨迹并完成跟踪任务,就看你的了,军区的陈司令员也很重视,吴教授特意交代我....”

“我知道、我知道,”甘涔说:“吴教授来之前已经给我打电话说了,他说要是我这次给他丢人,就...”

甘涔龇牙咧嘴,比了一个手刃抹脖子的手势:“就会被他一脚踹死!”

许嘉平:“......”

甘涔嘻嘻哈哈的笑起来,搓了搓白嫩的手又揣进兜里:“虽然后面那句是我自己编的,不过结局肯定差不多,差不多....!”

看他又玩闹起来,许嘉平叹口气:“你知道就好....”

“我当然知道了,你不在的时候吴教授老是教训我...,简直比我哥还能骂我...!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许嘉平犹豫了一下,问他:“甘涔,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你考虑过未来吗?毕业之后你想去哪儿?”

毕业之后?

甘涔一向甚少思虑远处的问题,他想了一下:“...在建京随便找个研究所吧,我哥特想让我进研究所,他对让我抱上‘国家铁饭碗’这件事儿有执念...!整天想我去吃国家的饭,哎,他想我就进呗...,反正我不离开建京就是了...”

许嘉平欲言又止:“甘涔...,你知不知道学校....”

这时,大巴车的车轮陷入泥坑,颠簸了几下,司机停下车,朝后喊:“前面路上化雪,车过不去了,大家拿上东西!还有二里路就到了...!”

学生们纷纷下车拿上包袱,甘涔就背了一个包,但没想到车上还有设备,两三个男同学才抬得起来,艰难地踩着化雪留下的一片泥泞山路往前走,许嘉平搬起了应答机,让甘涔拎着两个水壶。

“上面条件不好,柴火不够用,咱们两个星期的热水都在里面了,你小心别弄洒了。”

甘涔一听:“啊?连热水也没有?那洗澡怎么办啊?”肉雯《二叁)‘灵溜(、九二《;叁九‘溜

后面一个男学生听了,说:“你还想着洗澡呢,先想想上面派下来的那什么姓甘的学生行不行吧,把精度追踪的设计交给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看,现在出岔子了吧,连固定信号源都捕捉不到,也不知道科题会的老师们是怎么想的,他搞不定,咱都得在山上不能走呢!”

甘涔:“.....”

甘涔心里想着这趟自己一定要隐姓埋名,他一手拎着一个热水壶,抹着鼻涕,往山上走,不一会,前面远远有个五大三粗的伙子肩上拉着一个平车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