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魏观。
他好好地?怎么会来这儿。
这回省试的头?名可是他, 想?必魏府已经挂鞭放炮,摆席庆贺了,他却没留在魏府, 而是到了此处。
隔着拥挤攒动的人头?,不仅是元娘巧合地?望见?了魏观, 魏观更是从始至终只看她一人,
两人对视了片刻, 元娘挪开目光,眼下人太?多了, 她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若是被旁人看见?,说?不得会如何想?。眼下院子里?的人太?杂,言行还是要小?心为上。
魏观亦是没有过多举动,虽然他形容出众, 一看便与周遭人不同,但他身上的文人气质,很好的让人为他补足了原因。那必定?是陈家小?郎君的同窗,来一块恭贺的!
主要是来的人也很多, 众人都忙着向陈家人贺喜, 并且多多少?少?有些希冀能与陈家搭上关系,说?不准往后就能受到点照拂。
省试考中的人不多, 但在汴京也有一些,可陈括苍无疑是里?头?年纪最小?的,名次又高,想?也知道前途无量。
何况,本?朝不似先帝时候,并无殿试落第。
听闻是有朝中大臣上奏, 让省试过了的人,在殿试时落第,难免有伤人情。但市井中流传着另一种说?法?,是曾有殿试落第的人,后来投靠去了敌国,成了大奸臣,一度打得本?国军队节节败退。为了不叫这样的人才流失,心生怨怼,成了外人的助力,这才设下殿试不落第的规矩。
也就是说?,凡是考中省试的人,必定?都是官身了。
许多榜下捉婿的人家,可不是等着殿试的放榜,而是省试的时候,就开始拿着麻袋,备着庚帖,随时准备招婿拜堂。管他名次如何,横竖来日都是官。
至于年轻俊朗未婚娶的前几名,纵然殿试放榜,也轮不到他们,自然有高官选中做东床快婿。
故而……
“都让让,都让让!”
挤入的人虽多,但随着一声年轻力壮的高声驱赶,还是硬生生把拥挤的人群挤出一条足够两人过的道来。
紧接着,一个两鬓微白的体面的员外郎款步而来,一边抬手作揖,一边喊仆从抬进大箱小?箱。
“这是老夫的贺礼。”
岑娘子抿了抿唇,神情有些紧张,很显然她们不认识这人,莫名其妙之余,难免心生警惕。
王婆婆就自然多了,呵呵一笑,毫不见?生,也不说?收不收东西,直截了当的笑着问对方是何人,说?自己?年老,近来记性不好,怕是记不得了。
那老员外也不恼,跟着笑呵呵说?道,他是听闻陈括苍的贤名,恰好有一个适龄的美貌女?儿待字闺中,女?儿秀外慧中,针线厨艺娴熟,想?来招陈括苍为女?婿的。
他还大方地?表示,女?儿的陪嫁有汴京三进宅院,京郊田地?,并布帛金银等等,两人若是成婚,宅子里?的仆人也一并是置办齐全的。
自然,他说?的并无这么直白,但大意如此。
就差说?若是应允,现?下就把人拉去拜堂成亲了。
虽说?此举突兀,但是在汴京不算出格,那些巨富商贾,巴不得能攀上一门好亲,往后做生意也多些倚仗。这偌大的汴京,不仅遍地?是宗亲高官,怀有不菲身家的商贾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见?此情形,也没人嘲讽,众人都笑吟吟地?看热闹。
每逢省试都要闹几回这样的事?。
还有好事?者大声喊他家陪嫁的不够,他方才过路经过甜水巷,另一个员外嫁女?可是陪嫁十间铺面的,陈家小?郎君年纪更小?,名次更高,显然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能这般小?气!既想?招揽贵婿,又抠抠搜搜。
这可把老头?给为难住了,面露难色,踌躇半晌,又多加了个庄子。
眼看闹得有些不像话,王婆婆出面推脱。
而始终不理会外面嘈杂,拉着孙令耀专心读书的陈括苍不知何时站了出来。老员外看见?陈括苍眼睛立刻放光,围了上来,不停得夸赞,又是相貌好,又是气度佳等等。
陈括苍没有不耐烦地?拒绝,他从始至终面色淡漠,却很有礼数,先是拱手行礼,接着板起脸认真道:“承蒙老丈厚爱,我未及弱冠,并无婚娶之意。祖母年迈,不宜操劳待客,还请见?谅。”
老员外是真喜欢陈括苍,他纵然是丑一些矮一些,冲着他的才名和进士身份,都是适宜的女?婿人选,更莫说?言行如此出众。
老员外不死心的又多问了一回,得到的依然是坚决但客气有礼的拒绝。
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走?了,就是走?的时候,一再回头?,并说?自家还有个小?女?儿,待他弱冠,小女儿也正是婚嫁的年纪,不若先定?下婚约。
他不死心的样子,大有陈括苍若是有片刻犹豫,他都要把人拉走拜堂的架势。
奈何陈括苍不是真正的少?年,心性坚定?,毫无犹疑,老员外所想?自然落空。
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说?什么的都有了,有说?老员外不自量力的,也有恭维陈括苍年少?有为的,还有说?往后三及第巷要改成四?及第巷,往后恐怕要有经纪上门来求卖宅子了。
但这些陈括苍都没有理会,他既没有贬低老员外和攀附的人,也不曾面露骄矜或不适,他的神色始终就那样,淡淡的,有些严肃,看着就很寡言沉默的样子。
他拱起手,冲众人一拜,淡然地?解释说?家中皆是老弱妇孺,祖母年事?已高,听不得吵闹,然后便请他们离去。
他说?的很直白,但许是因为举止上没有失礼数,所以并不叫人觉得讨厌,反而愈发觉得他品性好,小?小?年纪就老成可靠,来日必定?是宰辅之材。
有陈括苍亲自出马,三言两语就把人都送走?了。
刚刚还挤挤攘攘的院子,这下骤然安静,王婆婆都要不适应了,总觉得耳边还环绕着闹哄哄的声。
岑娘子生性温柔怕人,她孀居这些年,何时见?过这么多人,按着胸口叹气,一副弱不禁风,随时要头?痛的样子。
这倒也罢了,王婆婆疑惑地?往旁边一望,素来活泼的元娘竟然也在怔怔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王婆婆轻叹摇头?,招呼家中的几人都进屋子坐,又让万贯去灶上冲些渴水,灶房放了两罐膏,喝点甜滋滋的水也能平缓心绪。
万贯依言去做,她手脚麻利,很快就冲好了,端着托盘挨个送上。人人都有份,不论是岑娘子还是廖娘子,陈括苍很是孙令耀。
众人都慢慢捧起微微烫口的渴水喝了起来,就是素日里?最爱吃这些的陈元娘却没什么动静,捧着杯子也不喝,就直愣愣地?发呆。
岑娘子温柔地?拍了拍元娘的肩,轻声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