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日二人?一块前来,王婆婆瞧着,似乎与魏观说?话声要热切一点。但也?只是感觉,明面上挑不?出差错,她招待魏观坐下,也?一并问了?句俞明德,“你可曾吃了??不?若在婆婆这用午食,今儿人?多,热闹呢。”

俞明德很认真?的拒了?,“多谢王婆婆好意,我在家中已用过饭,就不?劳烦了?。”

“哦。”王婆婆的语气淡了?些,但面上还是笑?着的,“那就再吃一些。”

她接着又问了?魏观。

魏观起身一揖,清俊的面容噙着温文笑?意,宽大的袖口使得他看起来身形飘逸,多了?点名士风流的意蕴,“多谢您美意,我就却之不?恭了?。您家的酒糟吃食当真?做的极好,我母亲用过后,念念不?忘,我前来买了?数次,可惜都未能遇上您。”

纵然是老谋深算如王婆婆,也?是个凡人?,对人?的赞颂,尤其对方是一个看着就似君子的俊美郎君,怎么?都会觉得舒畅,顿时开颜。

“那今日正好,我亲自?做了?,你带回?去,先前得亏有你在店里帮忙,一直都未能谢一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您,回?回?来都对我照付有加。”魏观温声应答,大方从容,即便是对着一位上了?年?岁老妪,依然态度温和,游刃有余。

出门游历几年?,还是有许多用处的。

元娘在桌前,看似认真?用饭,还时不?时和人?点头应声,实则在偷偷听?魏观那边的谈话,听?得她十分满意,暗自?欢喜。

她深谙阿奶的脾性,太圆滑的不?喜欢,太木讷的不?喜欢,平庸的也?不?喜欢。魏观不?卑不?怯,不?见轻浮,言语有条理,不?管对谁都应对自?如,这样性子,必定会受阿奶喜爱。

元娘挑中魏观,若阿奶也?能喜欢,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放下了?心,而岑娘子也?给元娘夹了?新鲜的鱼,示意她吃。

一切都和乐不?宜,大家都在说?笑?吃东西。当然,也?是有显眼人?的,譬如孙令耀,他用饭过于认真?,没一会儿就把碗里的吃完了?,并且他们桌上的馒头也?分完了?。

未能填饱肚子的他,正可怜巴巴的对着陈括苍问,“还有吃的吗?”

陈括苍无奈,正准备起身去帮他再拿两个馒头,魏观将自?己碗里的递向孙令耀,并且温声解释,“我还未动过。”

孙令耀感动不?已,他早不?是之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孙郎君了?,贫穷能治好他所有的挑剔。

尤其是,即便今日休沐,括苍还是寅时就把他喊起打五禽戏,并且读书,和往日上学堂并无任何差别。不,不?对,还是有差的。

括苍说?,也不能整日沉迷读书,如此一来就是死读书,长此以往身子熬坏了?,人?也?变得愚钝。

于是……

背过书,写?过文章,陈括苍带着他从家门前一路小跑,绕过马行街直至跑到南熏门,再跑回?来,几乎绕了半个汴京城。

孙令耀吃得理直气壮,他觉得自己吃下一头牛都是合情合理的。

魏观见状,把碗里剩的一个馒头也?一并给了?孙令耀,并嘱咐他慢些吃,很有照顾人?的温润气质。

俞明德见此情形,也?忙把自?己的递过去。

他是真?的不?饿,来此,就是为了?和括苍讨论学问,以及……

俞明德的目光不?自?觉望向元娘,没成想元娘竟恰好也?望了?过来,似乎在笑?,对他笑?吗?想到或许有这种可能,俞明德瞬间忘了?呼吸,如触电一般收回?目光,低头盯着八仙桌的桌面,看着桌上被孙令耀风卷云涌过的狼藉,仿佛要将桌案盯出洞。

但他面上瞧不?出来任何异样,因?为他平素就寡言,如今瞧着,只是人?更冷淡,更生人?勿进了?些。

却不?妨他身边坐着的人?是魏观,魏观看似温和,可自?幼跟在魏相公身边,见惯了?老谋深算的官员,不?见血却暗藏锋芒的交谈,俞明德的细微动作?,在魏观眼里就变得浅显直白?。

魏观微微笑?,看了?眼俞明德,很快就收回?目光。

俞明德无心用饭,他来之前已经吃过,索性专心与陈括苍交谈起来,说?的正是有关?解试的事。历年?的策论、帖经墨义,学塾的先生都让他们试着做过,帖经墨义说?到底还是死记硬背,只比勤奋,但策论就不?同了?,既看胸中丘壑,又比文采思绪,不?知不?觉就歪到今年?策论会考什么?。

“去年?是刑赏忠厚之至论,不?知今年?是什么?,战事既起,兴许与边境相关??”俞明德蹙着眉思索道。

陈括苍却摇头,并不?赞同,“前年?亦有战事,考的却是水患。”

二人?意见不?能统一,遂把目光移向魏观,他是在座中唯一有举人?功名的。

“魏兄,你怎么?看?”俞明德问的诚恳认真?,“你当初也?是在汴京解试,不?知是何见解,可否指点一二?”

魏观定定看了?他一眼,微笑?颔首,“指点谈不?上,但我有一惑,试题千千万,纵使猜度对了?,当真?一定能中举吗?汴京解试已是诸路府中取举子最多的,年?年?仍有许多真?才实学者落榜。

“与其猜测策论考什么?,倒不?如弄清主考官员喜好什么?。是剑走偏锋,还是稳中求索,虽说?到底凭的还是真?才实学,可合主考官的偏好,亦是紧要。”

魏观说?的已经很委婉,倘若不?合主考官的心意,纵使再有才华,若非名动汴京,区区贫家子,落榜又如何?

这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陈括苍上辈子参加的是高考,阅卷组的规则相对公平,极端有争议的,还能有专家组审议,一位主考官定生死的事,的确未曾料到。

至于俞明德,他伯父说?到底只是小吏,家里虽殷实,却远没有什么?官场上的交情,如何会知道这些。

在二人?惊疑,一人?苦苦吃饭时,魏观微微笑?,不?紧不?慢继续道:“其实也?不?必担忧,汴京解试主考官来回?便是那几人?,譬如徐学士……”

魏观将几个做过主考官,以及可能做的官员喜好一一说?了?。

他虽早几年?中举,但官场无非就这么?大,几乎没什么?变化,哪怕有几个后起之秀,也?爬不?了?那么?快,更没有足够的资历。

当初,以魏相公的官阶,魏观可以走国子监试,中举人?数极多,但魏相公并不?让,明明苦读多年?,就当正正经经解试。而以魏相公的地位,知晓那些主考官的偏好,甚至是想知晓些题目,都不?是难事。

魏观未曾舞弊,可的确要比贫寒学子有优势。

未曾想,今日倒是能指点他人?。

他看着已寻出纸笔,在桌面上潦草记下他所言的每一字的陈括苍和俞明德,心下并无波澜。

陈括苍学问不?错,功底扎实,若能知晓考官喜好,必定中举。

至于俞明德,他稍差些,也?算有天资,今日知晓这些,认真?钻研,应也?能中举。

魏观自?是察觉到俞明德的心思,但那又如何,即便是中举,乃至中进士,魏观也?并不?惧。只有自?知不?如的卑怯无用者,才会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