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看了眼,认真看看,老实回答:“认不出。他改装了。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而且他伤得太重了。”

审讯员:“那你抬着尸体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装药的箱子?”

嫌犯:“当然,就在丁启手上。”

审讯员:“所以你带走了一具陌生尸体,但箱子没有被带离作坊。且你不能确定尸体就是这个警员,是吗。”

嫌犯想想,说:“是。”

对于目击者徐杰也重新进行了笔录。

徐杰:“作坊里有血,已经证实了就是我师傅虞小文的血,血量非常大,这都不能证明我师傅在那里受到严重伤害?还他妈问什么问。”

军部审讯员:“同事,我们现在是针对该警员和箱子的消失事件问话,不是在针对任何人。请你配合。”

徐杰喘气。

军部审讯员:“你之前说你看到两名嫌犯将虞小文的尸体扔到悬崖下,你跑过去,看到虞小文的尸体跌入山谷中。”

徐杰:“是的。”

军部审讯员:“但你之前的证词只描述说,‘你见到了一条手臂滑入山谷’。你怎么通过一条手臂确认他就是虞小文警员?警员是否有特殊的身体标记。比如胎记,纹身?”

徐杰:“……没有。”

军部审讯员:“那你是如何在暴雨的深夜看到一闪而过的手臂就确认他是虞小文警员的。这其中是否有你个人主观情绪先入为主的可能性?”

徐杰激动:“……我认得,我当然认得。我天天都在看他!”

军部审讯员:“你是否因为对虞小文有特殊感情,所以有拒绝认定他可能不清白的主观情绪?”

徐杰抽气声很大:“我确定,尸体就是我师傅,我不想是,但他就是。我不想是……但他死了,他为了另一个警察结婚自己跑去玩命,为了不打草惊蛇牺牲自己我们才知道埃克斯是谁才拖延住丁启,你干什么了?你凭什么污蔑我师傅。我师傅生病也不肯告诉大家,为任务牺牲死那么惨你们还要抹黑他?”

审讯员:“徐杰警员,你冷静才会让证词更可信。我只是取证人员,这份证词会有上级研究定夺,你这样……”

徐杰捶桌跳起:“我师傅虞小文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掉到万丈深渊,被江水冲走了!我骗人死全家!我去你妈的上级研究!”

三个审讯员从审讯室走出来,向另一个房间去。

吕空昀也离开了监控室。他摸向手环。手环是有上限的,他只是无计可施地摸它一次又一次。

"吕家二少爷。"

他认得奶茶的声音,但面对面好像是第一次。不过他现在似乎看不清对方的脸了。他进行知觉封闭治疗才出院没多久,五感还没恢复。

“噗通”一声眼前的模糊影子都没了。然后腿上攀了触感和声音都哭赖唧唧的东西:“你们军方就这么欺负人吗?你们……”

“哎我操!”陈子寒组长的声音开始拉扯自己腿上的东西,“你别丢人徐杰!你不要脸市局还要呢!”

徐杰:“我师傅已经死了,他一个人从黑漆漆的山崖坠落,飘到大海里去了!我们找那么久连个全尸都没找到,没有找到就是叛徒了吗?他为了信仰命都没了连信仰的权利都给剥掉吗?他给折磨得手臂全都黑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不是人……”

把伪装成红包的白包天鹅交给吕空昀的骗子局长也跑过来,还好意思有脸跟他打招呼:“……吕主任!您怎么来市局了?身体恢复还好吧……徐杰你赶紧给我滚蛋!”

“他们警局之前在缉毒方面就出过这种低级差错,导致一个警员信息泄露牺牲。一向治律不严,出现叛徒导致这种结果肯定是他们责任更大……”是刚刚那位军部的主审讯员交谈的声音在比较远处,成为身边闹剧的背景音:“主要这个人找不到了,他们倒是怎么说都……”

吕空昀屏蔽前景人物和声音,径直走到背景音面前,对着主审讯员:“你已经自行认定警员的叛变身份,还有事故责任方了是吗。”

审讯员看了眼四周,眼神略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吕空昀上校:“啊?报告,不是,吕上校。我只是在假设……”

“假设?‘我只是取证人员,这份证词会有上级研究定夺’。这话是你刚说的吧。现在当众不顾影响无责任假设上级尚未研究定夺的结果,算不算是僭越职权,藐视军法?”吕空昀问,“你叫什么名字。”

审讯员大惊:“吕,吕上校我不是!我们只是在……”

他看向身边另一个审讯员,而对方本来刚刚在附和,此时也闭紧了嘴巴。

吕上校看不清就不再纠缠,扯下他制服上审讯员的名牌装进兜里。

“我会通报你的直属单位上报国安部,在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你不要再处理任何工作。军务法庭见。”

他在眼前模糊的光线下离开了奶茶A惊诧地逐渐缩小的哭闹声,还有因此而变得鸦雀无声的走廊。

“吕上校,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他走了一阵,听见身后的军部主审讯员说。

“你是在承认你的错误源头在于军部内部职务勾结,对案件进行先入为主的‘意见’统一吗。”吕空昀回头问。

审讯员绷着嘴,不说话了。

吕空昀坐车回家的路上,想之前那些在从虞小文家搜出来看到的东西。病例,手机,明信片……情书。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他的清白。

但这人活得很简单,留下的东西也很简单。好像都很无力,只能证明他曾爱过一个不值得的人。

吕上校到家,打了几个抑制剂,依然不行。于是莫名其妙就取了枪,去了浩然园。隔着办公桌顶着园长的脑袋索要一块墓地失败,就在一块无字的光滑石碑前,关掉手机,然后打光了所有的子弹。

……

誓言一样的枪声好像还在耳朵里响。吕空昀转头,看见躺在身边的人影。敲诈者总是难以捉摸,眼睛笑着看他,表情又很神秘。

“你去哪儿了。”既然又见到了,吕空昀就例行公事。先亲一下完成任务讨好敲诈者,再问出问题。但果然还是没有回答。

在半醒间有一定机率可以控制梦的走向,可是吕空昀的理智不许虞小文编一个答案欺骗自己,即使是梦也不行。万一当真了又找不到,肯定又会特别失望生气。所以他从来没得到过答案。他揉揉眼睛,就真的醒了过来。他仍在邮轮上豪华的客房中。阳台门半开,夜风轻轻抚动窗帘。

他坐起来去行李箱那边,取出上面的相框,又走回床边躺下看。他看着相框里头图片上那个大桥,思考。

他需要找到虞小文的尸体,才能得到浩然园的烈士入园审批单。但找不到,就也想过人会不会活着。毕竟天方夜谭也是来自民间的人民智慧结晶,从现实提取而来。万一呢。

可是,如果虞小文还活着,就他的性格,怎么能忍住不回来追寻一个真相?

怎么舍得让那些人为他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