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苦笑片刻,怎能怪谁?
还不是因为她自己的任性才招来的这许许多多的祸患。
她迈步跟上万俟琉的步伐,一边走一边思索拓跋辉来蔚州城的目的。
拓跋辉最大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亲政。但拦在他亲政面前的最大困难是他的生母,此时北魏垂帘听政的太后。
太后不愿意放权,皇帝想要掌权就必须有辅政大臣的支持,或者有足以让太后无话可说,让朝廷重臣纷纷拥戴他的功绩。
那么他此刻前来蔚州城,可能就是为了那样功绩了。
蔚州城有什么吸引他或者说有什么是重要到他必须亲自来的人事物?
论人,蔚州城最重要的人应该就是万俟靖,万俟峰最疼爱的儿子,亲手培养的继承人,如果出事对于大周来说绝对是不小的打击;若论事,那么应该就是军机要事,或者是在蔚州城掀起民变好从内部击破的要事;如果论物……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了一样十分重要的物件布防图。
布防图,顾名思义指的是绘制防御兵力布置的图,此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被敌军拿到己方的布防图,那么就可以根据布防图寻找兵力薄弱之处兴兵击破。
若能兴兵击破,便可指挥鲜卑铁骑踏入中原腹地,大肆烧杀掠夺后满载而归。
若鲜卑铁骑突破了蔚州城的防线,那么必将烽火连天,血流成河。
她光是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就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必须对此时迅速反应,做出应对。
她随万俟琉回到行宫,迅速的写了一封信,以火漆封口,交代小梁子让可靠之人转交万俟靖。
随后她摊开画纸,执起毛笔,迅速作画,努力用她那并不精湛的画技来描绘出拓跋辉的长相,好让追查之人对拓跋辉的面容有大概的印象。
蔚州城绝不可能长久封闭,那会使城中人心动荡,百姓恐慌,所以只可能是封闭一小段时间,之后进行出入排查。
她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画出拓跋辉的样貌并交给可信之人,让人在蔚州城门口按照画像排查。
但她年纪还小,虽然学过作画但却技艺不精,全力以赴之下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画好了画像。
她放下毛笔,只觉浑身腰酸背痛,忍不住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累的喘息。
"画的还行,比你的字写得好。"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她抬头,看到万俟靖已经站在书桌之前,目不转睛的审视着她刚刚画好的画像。
她觉得有些尴尬,要把画拿出去给人用来追击拓跋辉是一回事儿,被人围观作画过程又是另外一码事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万俟靖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星眉微蹙,淡淡的说:"刚到没多久,看你专心作画就没打扰你。"
"蔚州城情况如何了?"
"还好,城门只封锁了不到两个时辰,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她拿起刚刚作画的宣纸,吹干墨迹,略略一卷就放入万俟靖的手中说:"可能画的不是很像,但我看着还行,可以按照这个图将相似的人留下我去辨认。"
万俟靖接过图,缓缓问道:"拓跋辉为何会来蔚州城?"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淡漠,但双瞳却仿佛沾染上了夜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黑色。
正文 第244章:难也要做
"拓跋辉身为北魏皇帝,亲自来蔚州城以身犯险,所图甚大,我也只能猜测一二。"她垂下眼睑,低声有条不紊的分析,"如果是图人,很可能对殿下造成危险;如果图事,那么请务必注意近期的军机要事或者不要泄露机密;如果是图物,那么可能就是要看看一些记载着军事机密的物品是否安全。"
"比如说,什么样子的物品?"万俟靖轻声问。
她有些犹豫的说:"战争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我曾听闻布防图十分重要,拓跋辉此行可能为了此物。"
"你说的有道理。"万俟靖颔首,轻描淡写的说:"布防图确实在蔚州城。"
她震惊的抬头看着万俟靖,不明白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他为什么会对她说。
万俟靖却仿佛不知道她的疑惑不解一样,露出了清浅的笑容,那笑容之中带着些许的欣慰和安抚。
他扶着椅子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门边,推开房门,温暖的阳光洒入室内,也照在了他推门的手指上。
那根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型,莹白如玉,像是上好的艺术品一样轻轻地搭在她的房门之上。
比那只手更美的是万俟靖此时的笑容。
星美朗目,璀璨耀眼,完美的诠释了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风采。
云飞雪下意识的站起来看着他,仿佛并不太清楚他的态度为何从一开始的淡漠变成此时的温和甚至有些欣喜。
但万俟靖并不打算给她弄懂的机会,直接说:"飞雪,我去蔚州城搜寻拓跋辉的踪迹,你安心待在行宫之中,我安排了人手保护你,绝对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他顿了顿,又说:"不会再让拓跋辉有任何机会伤害到你。"
他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听闻拓跋辉出现在蔚州城,他心中既担心也焦虑,同时又想起了云飞雪偶尔提及拓跋辉之时那欣赏又有些惋惜的语气,心中不是滋味。
但他在看到她为了抓住拓跋辉的一番安排布置,努力作画,认真分析提供线索之时,心中那略略的酸涩就已经消失了。
他的云飞雪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子,懂得国家大义,值得信赖,这让他欣慰又欢喜。
万俟靖走后,云飞雪疲惫的躺在床上,默默出神。
坦白说,她对拓跋辉确实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情绪,怜惜他幼年丧父而母亲又是个利益熏心之人,感激他在去边境那一路上的保护和照顾,并没有对她这个掳劫来的人施与虐待痛下杀手。
但是这点小情绪放在国家大义之前就算不得什么,无论拓跋辉对她如何,终归是汉人的敌人,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情绪就放任拓跋辉在蔚州城行事而不追究。
她要是真的那么做了,并不是聪慧感恩,反倒是愚蠢至极。她放过拓跋辉,万一拓跋辉真的因为她那一点愚蠢的善念而计谋得逞,那么对汉人造成的伤害可能无法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