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疑惑怎么没提温纪安,正想着张大监又笑眯眯拿出一份圣旨,竟是单独给温纪安的。
他从三品擢升为一品大将军,即日接管了西境大营,无诏不得回京。
我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温纪安做了西境的大将军,那我和他便再绝无可能,除非我不想活了,也不想温纪安活。
张大监又笑眯眯的看向我:“大将军,陛下的意思是让您立即班师回朝,他日夜都念着大将军呢。”
这话旁人听着皇帝是有多恩宠于我,可我只觉得有看不见的刀架在我的头顶上,周尧做皇帝以来对西境的每一道旨意几乎都在我的预料之内,甚至也算到了他会卸磨杀驴,可这次我却摸不准他的意图。
若论帅才温纪安自然是在张随之上,可他是我的人,周尧是知道的,况且如今西境太平,张随也已在西境历练多年,让他接管三十万西境军便可一举拨了姜家这个眼中钉。
我强撑着笑,客气将张大监迎到花厅,又亲自将贵重的谢礼奉上,他看过去倒是有几分惶恐坚决不受:“怎敢收大将军的礼,快别折煞奴婢了。”
我听着这声陌生又熟悉的奴婢,不免有些恍惚,因着从前我是未来太子妃,他都是自称奴婢,可他如今已是周尧身边最宠信的大监了,除了宫里的皇帝一家子,他还没在哪个臣子面前自称过奴婢,想来就他还记得我曾是太子妃的身份吧。
温纪安对做大将军没有兴趣,他说:“阿嫄,不要回京,我们辞官,今夜便带着小阿欢离去,找一处你喜欢的地方安定下来。”
我很喜欢小和尚,喜欢到我曾无数次想什么也不管了就跟着他云游四海,可夜里总是梦到父兄,我着实放不下他们。
我哄着他:“我要先回京看看阿爹和阿娘,还要去外祖父祖母跟前尽尽孝,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必回来找你。”
小和尚眼里的光落了下去:“战事刚平,皇帝便迫不及待要你入宫,你可想过是为何?”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想削我姜家军权,如今他最大的忧患是藩王,所以仍留你在西境稳定军心和民心,定不会贸然杀我,你不必担心。”
小和尚素来是好说话的,可这回却动了几分怒气:“你当真不知,皇帝待你与常人不同?你若回了京,你我的缘份从此便尽了,即便如此,你仍旧要回京吗?
他素来顺着我,这是第一次对我说重话,我自是知道他的担忧,皇帝对我万分忌惮回京凶险,可我若不回去,如何对我姜家烈祖烈宗?
我抓着的他轻轻晃了晃,学着阿欢向他耍赖的模样嬉笑道:“小和尚,我心慕你,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变,除非你变心了,不肯等我。”
他却一言不发的抽出了手,转身走了。
第33章 你当过我是姑娘?
我拖了两日,温纪安也没搭理我,这人当真是难哄,不像我,给个糖葫芦就能哄好。
张大监成日跟在我后头念叨大将军给条活路吧,我觉得再拖下去了,周尧只怕疑心我要造反了,只得应好。
出发前我去了一趟温纪安的院子,阳光极好落在院子里,我摸了摸窗棂上的影子:“小和尚,我走了。”
然后飞快的出了院子,我不怕西夷人的刀不怕京城的暗剑,但我怕看见阿欢和小和尚伤心的模样。
将士们来送我,眼眶都红了,我饮尽了送别的酒,骂他们:“我这是回京享福,不是死了!都给我把眼泪收回去!”
只有张大监像一只聒噪的鸭子,一直在呱呱:大将军起程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直到我上了马,这只鸭子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身边的张随也长舒了一口气,我严重怀疑这俩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远处传来疾驰的马蹄声,我朝后望去,就见人群让开了一条道,一人一骑朝我飞奔而来,温纪安还是来送我了。
他递给我一个木匣子:“给阿欢刻着玩的。”
我接过匣子,对他求饶道:“温大将军不要生我的气,等我两年,我必回来找你。”
他嗯了一声,夕阳落在他的马背上,金色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竟是说不上的温柔又肃穆,像是端坐在莲花的佛子,我起了一股想要将下拉下神坛的恶意,伸手便扯住他的衣襟往我身边拽,然后抬头咬上了他的唇。
他顿时狼狈又慌乱,我不禁心情都好了:“温纪安,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人,不许你回去敲木鱼,更不许你看别的姑娘!”
他脸红的要滴血似的,却还是憨憨的跟我说:“阿嫄,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我在小兔崽子们的起哄声中打马离开了西境城,张大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放浪形骇吓住,几度欲言欲又止,我权当没看见。
张随仗着和我有三年的交情,话就说的很直接了:“大将军不该如此!”
我似笑非笑的反问他:“不该怎样?”
他大概没见过脸皮像我这么厚的,竟被噎住,好半天才道:“当真是放浪,您还记得您是姑娘家嘛?”
我冷笑一声:“你当过我是姑娘?”
他被话噎住了,张大监殷勤的接口道:“陛下也把您当成姑娘看呢,他常提起您,说您是女中豪杰。”
我面上笑笑,只觉得张大监这贴身的狗腿可比张随会替主子说话多了。
西境距京城千里,十天后才晃到了京城,周尧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我,三年没见,我看他似乎又清瘦了不少,想来皇帝差事也不好干。
他双手扶起我,一口一个姜爱卿辛苦,满口褒奖,可他这人生就一副清寒寡淡,眉宇雷霆万均气势更盛三年前,我是着实感受不到一点亲切。
待我应付完帝王的荣宠回到家时,外祖母和一干亲戚已经等我多时了,小阿欢朝我跑来,管家告诉我是陛下让人去清河府接的人。
待小阿欢知道温纪安只能留在西境后大哭起来,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只许你哭一刻钟,过了还哭,我便要打你了。”
他甩开我的手哭着跑开了,在西境的八年,阿欢几乎是在温纪安的肩头长大的。
我找出小和尚给的木匣子,里头是温纪安用玉料雕的一个小像,刻是他自己,还有一封给阿欢的信。
我把信交给了阿欢,把小像收进我的妆台,哼,小和尚都没有给我写过信,我把这物件没收了也是理所当然。
晚上庆功宴,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到场了,他们一一来敬酒,我这才发现竟一半是生面孔,周尧想必已经大权在握了。
我还看见赵世子,现在应该叫赵国公了,周尧推新政,又大力整顿史治,先帝朝的阁老重臣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也只有一后一贵妃的赵家还混的如鱼得水。
第34章 我几乎要怀疑他今晚就想宰了我
今夜的庆功宴,西境回来的将军们是主角,我虽酒量好,但可架不住文官们的劝酒,喝好几轮后都不免有些醉意了。
我下意识朝御座上的人求救,就见周尧撑着下颌支在龙案上,另一只手把玩着酒杯,那样清寒的人看着我目光像是狼看到肉一样热切,若不是温纪安在西境还掌三十万大军,我几乎要怀疑他今晚就想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