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后记二

天边一片残阳如血，它在萧瑟的寒风里将一片苍翠染成了裂破的血色，似将军那带着残血的盔甲。

今夜数十万人为一人守灵，他们面前躺着的是大将军，远处的木兰山是长眠的奕将军和宣将军，如今姜家最后一位大将军也战死在沙场。

他们心中有怨，怨这该死的老天不公。

他们心中有愧，愧的是他们没有护住他们的主子。

最后一点余光落下，数千松木火把像是一条蜿蜒的火龙，一直从西境城流到木兰山脚下，寒风凌冽可却没有人感觉到冷，幽幽暗暗的山川河流回荡招魂的铜铃声，一夜未歇。

谷雨摩挲着冰冷的棺椁喃喃道:“主子，和您的哥哥们好好道个别吧，也和西境好好道个别。”

她那么喜欢西境，可直到咽下最一口气也没说过要长眠在木兰山，因为她挂念着小殿下，他还没长大就没了母亲，她也放心不下陛下，她说陛下执掌天下，可却是这个天下最死心眼的人。

晨起时，山上的古寺传来古朴浑厚的敲钟声，回程的路很远，该起灵了。

谷雨和清明跪在一片晨雾中，代她们的主子告别了西境的百姓。

马车缓缓而行，山间传来一阵阵的呜咽声，像是木兰山的哭声，谷雨抚摸着棺椁喃喃的问她：“看了一夜了，您记得这山水的模样了吗？”

清明笑着说放心吧，主子别的记不住，西境城定然是忘不了的。

可她的眼泪却啪嗒的掉在棺椁上。

谷雨很努力的笑了下，说你别哭，别把眼泪掉在她的身上，她会疼的。

清明说我没哭，风迷了眼。

她转过身去，回望着西境城，她觉得主子腿疼的时候便记性不好，她要替她记住西境城。

可她只见人群都淹没在一片白色的洪流中，痛哭声盖住了风声。

泪眼婆娑中她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初入西境城的明艳少年，那一年，一身红衣似火的少年踏进了温香软玉的红尘，他有着眉目如画的面庞，眉宇有浑然天成的明媚英气，只是手里摇着那把扇子，怎么看怎么骚包。

她和谷雨那时候不过教坊里可能任人鞭打的小奴，他却好看的像是天上的月，她觉得老天爷也忒不长眼，给一个浪荡的纨绔这般好相貌。

可下一瞬她便一脚踹翻了老鸨，然后一手一个拎起了她和清明，笑眯眯的说，走，小爷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他把她们送进专门收进西镜军的慈幼院里，她们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她说等我们再长大些要给你为奴为婢。

可主子说不需要，你们将来只做你们自己就好了。

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纨绔公子哥，是奕将军的妹妹，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西境城的百姓还说，自从她来，将军府里天天都有了笑声，不过咱们姜小姐总说将来她是要做将军上战场杀敌的，您说说哪有女孩子家家做将军的，这小姑娘家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再后来，她真的偷偷去了战场，西境的百姓又跟奕大将军说：阿嫄一个姑娘家家上战场多危险啊，将军您可不能惯着她啊。

可是后来的后来，当年京里来的那个明媚灿烂的少女，成了千军统帅，也成为西境城的守护神。

第264章 番外不许跟你阿娘告状

我叫张德全，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大太监，我见证过他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漫长是因为他不长的人生里经历的痛苦比别人两辈子加起来都要长，而欢愉却是那样的短暂。

我永远记得昌平九年的这一个冬日，那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若说特别的怕就是这雪比往年下的大些，朝臣入宫不便，陛下还罢了这几天的朝会。

陛下仍旧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先去偏殿瞧了瞧还在熟睡的小殿下，转头要去前殿处理政事，可还没有迈进承明殿便晕了过去。

吓的我魂都没了，如今皇后不在宫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我一时不知要不要去寻宸妃娘娘来主事，可又知道陛下不喜，好在只有十岁的小太子匆匆赶来了，让我们不必惊慌也不许往外多言。

太医灌下了药，陛下好一会才醒，见了太子问的第一句话是：“西境的战报还没有来吗？”

西境已经一个月没有战报传来了，皇帝这一阵子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这还没痊愈却又倒下了。

这阂宫上下无人不担心。

只有小太子很是镇定的宽慰他的父皇：“大雪封路呢，战报自然就会来得迟些，都说母子连心，我能感觉到母后现下很好，倒是父皇要放宽心好好养好身子，要不然母后回来见你病着定是要生气的。”

太医看了好一会大概也没看出门道，可陛下又确实一早起来就心慌无力，方才心口突然绞痛眼前发黑才晕了过去，于是太医很是不安的说：“陛下恐是忧思过重。”

陛下自己病了是不会迁怒太医的，开了药便让他退下了。

小殿下晚上又开始黏着他父皇一起睡了，我隔着屏风见陛下打了他的小屁股：“臭小子，不许跟你阿娘告状。”

三日后，西境终于传来了战报，西境大捷，但是这一回却没有娘娘的家书。

我听见陛下急切的问阿嫄如何了，信使说娘娘安，不日便要班师回京。

我见陛下与小太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小失望，父子俩连那皱眉的神态都一模一样，因为他们天天盼着娘娘的家书，不过再过了半个月，便能见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我心里也替陛下高兴呢。

分明宽了心可却不见陛下的身子好转，他仍旧每日都心慌，太医说不出缘由，太子殿下很生气，直斥太医无用，又派了阿越快马去接凌神医和院正先行回京。

半个月后的朝会上，没有等来凌神医，却等来西境的战报：大将军姜嫄半个月前战死在了西夷城，张随率西北大营护送娘娘灵柩回京，如今人马已到了并州，不过一日便能入京城。

举朝震惊皆不敢信，我腿也站不住直哆嗦，娘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是能够摧垮她的，只有她能摧垮别人，就连帝王也不例外。

我去看陛下，他几乎站不稳，摇摇晃晃的走下御阶，我想扶他却被他甩开了。

他浑身颤抖的指着信使厉声喝道：“你敢欺君，把他拖出去砍了！”

第265章 番外求你再骗一次朕

朝臣悉数都跪在陛下的脚下，有人哭出了声，都在伏地祈求：“陛下不可啊！陛下节哀！”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止不住的颤抖，冲着他们嘶声吼道：“朕的阿嫄不会死，节他娘那门子哀！再敢提，朕定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