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抚掌笑，夸他还是明事理。

我又跟他说：这是我的最后一战，陛下都成全了我，你也要成全我，我要在不能行走之前做完我想做的事。

狗腿子劝不动我，只说望大将军以身犯险之时想想陛下，你一出京只怕他夜里都没法安睡了。

这话放从前我是不信的，如今我若还不信便当真是掩耳盗铃了。

这十几年，周尧便寻名医也没治好我的腿疾，反而是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每次一生病，周尧便会担忧不安，今年病的凶险些，我病了十天他便罢了十天的朝会，日夜守在我床前，连朝臣也不见了。

等我病好了，他却也倒下了。

我着实生气，便忍不住骂他：陛下龙体事关社稷民生，怎能为了私情过劳损耗损，非明君所为。

他却说他先是我的夫君，然后才是皇帝，他的身子若是国本民生，那我便是他的血肉，若是血肉都没了，他又如何能活，所以阿嫄要长命百岁，朕才能做一个千古明君。

可我不敢告诉他,我刚回京时去过一趟报国寺，一连三次摇出的都是天不假年的签，那一年我和他同去报国寺祈福，我的确故意用这个天不假年的签让他分神，可摇出的签却是真的。

我抱着怀里的小阿宴跟他说：“七郎若真为我着想，便该多想想我们的孩子，阿宴还小，担不起七郎的担子，就算我不在了，七郎也该好好保重照顾好我的孩子。”

他气急败坏的说我就是个祸害，专门来祸害他的，定能活的长长的。

我听着竟有些心疼，朝野上下都说我冠宠后宫，江宸妃说我是皇帝的心肝肉，我不知道算不算，只知道他高兴时会说我是他的心上人，不高兴时就说我是他的祸害，可张大监说他连先帝去世都没有掉过眼泪，只为我掉过泪。

我还记得当年他还没登基，只是个太子，远在西境的我都能听说他将赵昭容宠的天怒人怨的破事，我还很是不忿的与二哥道：“帝王重私情于国于民都是个灾难，看看先帝那个昏君，看看当年的文皇帝，如今咱们这个太子比他的那昏君爹还要荒唐，将来百姓还不知道要怎么受苦。”

二哥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后脑勺很是淡定：“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不过阿嫄不必理会这些，赶紧成亲才是正经。”

那个时候二哥其实知道周尧的心事，他不想让我嫁给周尧，便一心要为我寻亲事断了他的念想。

可我那时候一门心思要嫁给小和尚，小和尚却铁了心要回去敲木鱼，说是师傅还等他回去，差点没将二哥气出心梗。

再后来二哥和三十万人都死在西境，小和尚倒是愿意了，可我连梦里都在想着磨刀复仇，没有想过自己有未来，便也没了成亲的念想。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的，一纸圣旨成了皇后，我只当他猜忌利用，不成想竟是这等孽缘。

第253章 我帮你们看着他

趁还有些时间我带着清明谷雨去了一趟西街，街坊邻居叫我阿嫄，我唠着东家长西家短喝完了我最爱的羊肉汤和饼子，然后买了二哥爱喝的酒菜，嫂嫂爱吃的糕点策马上了木兰山。

周尧让人按郡王规制重修了他们的墓，长年香火不断，我摆了酒菜，盘腿坐在地上跟他们絮叨了很久，我说阿欢如今也做爹爹了，有一双儿女，姜家也后继有人了。

可我没敢提周尧，二哥曾说周尧会是个好皇帝，可做皇帝的都不会是姑娘的良人，我那时候喜欢着温纪安，我那时还跟二哥说管他呢，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至于三哥，那时候周尧已经是太子了，可一提到他三哥便一口一个离周家那满心算计的小子远点，别几块糕饼就把你收买了，你小时候牙疼一半是他害的。

我觉得他们在地下知道了我嫁给周尧了，大抵也是不喜欢他的，所以我也没什么脸提，我只说我做母亲了，你们小外甥叫阿宴，他可会读书了，不像你们小时候总让先生头疼，等他再大些我要让他来西境看看你们。

我絮絮叨叨半天，谷雨和清明都在催我，说回来的时候你说个三天三夜都成，现在到时辰该喝药了。

我站起了身，唉，身边什么时候都缺管我的人。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告诉他们一声，于是我又折回去了，我说周尧现在是个好皇帝，我给你们看着了。

等我下了山差不多是中午了，凌神医和院正一起来了，一进门就让我灌了一碗汤药，因为我早上少喝了一顿药，他们愁眉苦脸的念叨：“草民知道战事耽误不得，可娘娘总不能连喝药的功夫都没有吧。”

我淡淡道：“以后连路都走不了了，多活几年少活几年的不必太在意，更何况就算我在意，也未必就能活的长吧。”

他们同时露出为难又忧惧的神色，我宽慰他们：“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陛下为难你们。”

药有安神的作用，喝下便有了困意，等天黑时才醒来，长久的行军腿一阵的酸疼，我还来不及让清明给我敷会药，

谷雨掀了帘子进来与我道：“六国有情报传回来。”

好在我从京里出来时便派了暗卫赶往这六个小国，当年我可没少与这六王打交道，也收买过他们宫里的宠妃，没想到多年以后竟还用上了，消息来的正好。

我披了衣便急唤人进来。

暗卫告诉我跟我料想一样，西夷逃走的王叔领着二十万的精兵回来复仇了，或许现在应该叫他西夷王了，当年他领着部族翻过雪山一路西逃，一路打下了不少番邦小国又重建了西夷，卧薪尝胆十几年，只为有朝一日复国。

对这个人我还有些印象，这人生的高大魁梧，据说是西夷第一勇士，当年二哥还在，我差点杀了老西夷王的儿子，就是这个人救下了他。

至于那六个小国听说还在摇摆不定，他们惧怕西夷人，也惧怕我的长离，看样子又想像当年一样做个墙头草，我岂会让他们如意。

第254章 胡地

三日一早天才刚亮，我亲率数十万大军祭奠在殉国的将士，城中参与祭奠的百姓无不热泪盈眶，人心激忿，我在将士振天的喊杀声中下令出征。

我让张随为主将领着西背大营的人马前往西夷增援，直面对方主力部队，我则领着三万西境轻骑兵绕开西夷地界偷袭胡地十八国，待羌人与燕人回防减轻张随的压力。

张随见我这般安排问我：“胡地十八国若是回防尚有十万兵力，又觉得我三万人是否少了些。”

我告诉他足够了，胡地十八国并不团结，其余都不足为惧，主要是羌和燕人为主，我的人马虽少，但行军速度快，战斗力强，我也主打一个灵活机动绝不恋战。

不过一天一夜便进了胡地十八国地界，等杀了第三个小国的国王后，陆续有小国向我投诚，说当时是不得已。

我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这才说实话：西夷王初春时便派了使者前来游说，说大晋的皇帝野心勃勃，只灭了西夷也不会满足的，你胡地十八国迟早会划入大晋版图，如今姜嫄病重，正是攻打的好时机，只要夺回了西夷，他会将西夷北部的牧区划给他们。

我说西夷人的话你们也信？

他们说若是往日西夷王的话不可信，但是云昊，也就是现在西夷王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而且说羌人和燕都已经应下了，我们不过是小国自然只有跟随。

原来这人叫云昊，看来在胡人领地威望不小，我记得这人虽生的五大三粗，却有着鹰一样敏锐的眼睛，坚毅冷峻的面容，与他那暴燥轻佻的西夷王侄子很是不同。

他们还告诉我三十万的首领攻打西夷府的道领表面是羌国的，实则是云昊，当日的革台聚会就是他领着属下扮成羌人的侍卫，伺机杀了甘平。

我令他们召回在西夷的兵甲，否则便屠了他们的王城，他们也不敢不从，有了胡人相助，我领的轻骑兵自然一路势如破竹。

连破十国，却未等到诸国兵甲回防的一兵一族，我也不觉得意外，云昊既掌控了军队，怎会放人回防，我让各国传令不过是为了壮大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