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慈有些迷茫,他下意识地求助这个房间里最成熟的曲庭:“哥哥,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点失望呢?”
曲庭顿了顿似是没想到方安慈会这样说,他思考了好一下才回答:“因为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当感情进入一定阶段的时候就会想要通过制造一个小生命来证明我们之间的爱,这是很正常的事。”
曲庭拂起方安慈额前的碎发,低头吻在他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但是安安,养育孩子是很复杂的事,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
“好吧。”方安慈懵懂地点头,曲庭在这方面一直都是方安慈的领导者,就连避孕也是曲庭提出的,方安慈已经习惯了事事听从他的意见,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怯怯地开口:“那哥哥你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曲庭轻叹一声:“当然想要,不要听曲衡故意挑拨离间。”
有了曲庭肯定的答复后,方安慈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缓缓扬起唇露出一个笑。
晚上用餐的时候餐桌上果然没有海鲜,方安慈的桌前还摆着一盘他爱吃的糖醋小排,他用眼神制止了曲衡给他夹菜的想法,面带微笑地和曲先生打招呼。
曲先生今年不过五十,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上位者多年浸淫职场的威严,和方安慈心目中曲庭未来的长相很像,他对方安慈的态度和许慕晴一样,好奇但碍于儿子们的面子上并不会多问。
曲家并不像寻常的高门大户似的有餐桌规矩,曲庭和父亲聊了一会公司上的事,曲衡又惯会讨许慕晴的欢心,不断地讲他们在柏林经历的趣事,餐桌上的气氛轻松愉快,并没有方安慈设想中的沉重。
方安慈下意识地捏紧筷子,曲家和他家不一样,他不希望曲庭和曲衡因为自己失去这么好的父母。
饭后曲家兄弟借口带方安慈参观房子,实际上手牵手去后花园散步消食。
曲衡说:“等再晚一点,我妈困了的时候我们再去坦白,她神智不清没准就同意我们的事了。”
方安慈望着远处被夜色遮掩的喷泉愣了片刻,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要不别坦白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其实他对曲庭、曲衡坚持要带他见家长的原因有一点猜测,但是他已经习惯遇到挫折就把脑袋钻进沙子里,眼前未知的可能性让他很恐慌。
曲庭强硬地握住他的手:“不坦白的话,我们要怎么永远在一起?”
方安慈低着头沉默不语,手指微微蜷起,曲庭的手心泛起轻微痒意,他叹道:“安安能为了我们和家人决裂,你这么勇敢,我们也要像你一样勇敢才对。”
方安慈仰起头呆呆地问:“我很勇敢吗?”他只是做了他一直都想做的事而已。
曲衡强调:“当然。”
可是方安慈还是有点不放心,一边上楼一边小声叮嘱:“你们别做太过激的事惹叔叔阿姨生气。”
曲衡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放心吧。”
楼梯间和走廊一片昏暗,曲衡皱着眉打开开关,灯光骤亮,连排的射灯照亮依次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壁画,他们这才发现门口竟然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方安慈连忙松开手,这一刻他心中的恐慌到达了极致:“阿姨。”
许慕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曲庭和曲衡面前,随后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恶狠狠地丢到他们身上:“这是什么东西?”
曲衡不可思议地质问:“你怎么能翻我们的包?”
许慕晴倏地抬手甩了曲衡一巴掌,疾声令色地指着曲庭的脸说:“这是从哪来的?”
锁链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曲庭微微低下头,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东西,修长有力的手用力握着真皮项圈,他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解释。”
可是曲庭该怎么解释呢,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方安慈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最完美的答案。
曲庭让方安慈在房间里等他们,方安慈便只能乖乖地坐在飘窗上忐忑不安地等待最终的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方安慈的眼皮变得愈发沉重,卧室的门才被人从外面过来,方安慈连忙跳下飘窗小跑过去:“你们怎么样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曲庭的额角蜿蜒出一道鲜红的血线,方安慈轻轻地眨了下眼,积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他被吓得六神无主:“你们怎么会受伤……痛不痛……”
方安慈强忍着泪水寻找医药箱,直到将曲庭和曲衡身上的伤口妥帖处理好,才坐回沙发上一抽一噎地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衡的肩膀被烟灰缸砸得抬不起来,只好用另一边手臂轻拍方安慈的后背:“不哭不哭,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
曲庭垂眸淡淡道:“我爸妈的情绪还算稳定,只问了我们几个问题就放我们离开了。”只是他们回答问题的时候措辞有些极端,这才气得他爸扔烟灰缸和花瓶。
方安慈垂泪:“都怪我没有把项圈藏好。”
曲衡连忙说:“怎么会怪你呢,怪也只能怪我们,我妈是个很民主的人,她从来都不做翻东西的事,所以我们才放松了警惕。”
室内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一会,曲庭沉眉静默不语,方安慈则继续低着头抽噎。
曲衡忽然冷不丁地感叹:“我妈上次这么生气还是我拒绝当继承人决定学音乐的时候。”
方安慈果然被这句话勾得抬起头,他的眼睫毛糯湿还挂着泪珠,粉白的小脸满是泪痕看上去像一只小花猫,他追问道:“然后呢?”
曲衡抹干净方安慈眼睛上的泪珠,很神气地挑眉:“然后我和爸妈大吵了一架,他们不同意我就自己填了志愿,反正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后他们就管不了我了。”
方安慈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曲庭却突然开口,他的眉宇间尽是方安慈从未看过的不悦:“就是因为你做事太任性不计后果,害得我每次都要给你处理烂摊子。”
曲衡脸上的笑容渐收:“你是在怪我么?难道继承家业不是你想要的?”
曲庭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继承人?明明是你一厢情愿。”
他继续控诉:“刚才在书房里你为什么不按我的计划做,非要自顾自说一大堆话火上浇油,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曲衡向来经不起语言的刺激,一激就上头,他蹭地站起来怒道:“你把所有的事都怪在我头上?你不想做的事难道会有人逼你做吗?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高尚!”
曲衡沉着脸说:“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什么事都必须和你绑在一起,我真是受够了。”
曲庭暗暗地咬牙:“你以为我想……”
话还没说完曲庭忽然愣住,他僵硬着身子一点一点将目光聚焦到方安慈脸上,方安慈果然被他们突然的争吵吓到,连哭都忘记了。
他无措地解释:“对不起安安,我们不是故意吵架的……”
方安慈轻轻咬住下嘴唇,纤长又湿漉漉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扇子似的阴影,他蜷缩在沙发上不语,隐藏在黑发中的小半张脸看起来有些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