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只剩下苏语然伺候着齐旭用膳，一时间除了明明灭灭的烛火，这屋子里安静地厉害。良久，苏语然却突然笑了出来，她来之前喝了点酒，桂花酿清甜，似乎连发出的笑声也带着甜腻的味道。

齐旭顿顿手中的筷子，侧头问她：“在笑什么？今天回到东宫就被你姐姐罚跪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这心可真够大的呀，也难怪回去了就不知道过来伺候了。怎么，就不害怕明天苏语溪找你麻烦吗？”

“殿下什么时候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了？其实那也不算是找麻烦，不过就是跪在地上而已。您不知道，柏绵那才是受苦了。那垫子里不知道有什么，柏绵跪的膝盖都疼死了。要是她在路上多对我好点，我还不至于不给她药。”

齐旭差点没把嘴巴里面的东西喷出来，他咽下去才开口：“你还想着给她药？亏得你还知道她路上对你不好。不过这样看来，苏语溪还是对你留情了些。要是你也跪在那上面，现在连走也不会走了吧。”

“嗯。”苏语然给太子夹了点烧好的粉丝牛肉，“她暂时估计不会对我太差的。我这个三姐啊，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但是私心又太重了。她小时候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长大以后也是这样想的。”

“那你呢？你是什么样的？”齐旭吃掉粉丝牛肉，突然觉得曲神医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这东宫的厨子还真的比不上她，“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上次那个烧鸡本宫可是在淮南给你了，免得你还念念不忘。”

苏语然不理会齐旭的打趣：“殿下还是多吃点吧！要不然啊，明天老十还不知道怎么寒碜我呢！你是不知道，他刚刚来找我的时候那表情……”

“殿下，寿王殿下来看殿下了。”门外传来小刘公公的声音，间隔的还有小阿寿的奶声：“王兄，你是在书房看书吗？阿寿可以进来吗？阿寿有一个月没有看到王兄了，真的甚是想念王兄！”小刘公公摸摸小殿下的头，牵起了他的小手推开了门。

齐旭到此时才是真的笑了起来：“阿寿，是王兄不好。今天王兄事情太多，本来打算用完膳就去看阿寿的。”齐旭停下筷子，站起来抱起了阿寿，“阿寿最近乖不乖啊？今日是王兄迟了，下次王兄一定记得去看小阿寿！”

阿寿一个月不见似乎更加圆滚滚了，他红着眼睛：“阿寿很想念王兄。阿寿有好久就没有看到王兄了，小六子说，王兄在办重要的事情，要阿寿等王兄回来。可是阿寿等了王兄好久好久了，久的阿寿都不记得有多少天了！”

齐旭温暖地看着他：“王兄以后一定多陪陪我们阿寿，好不好？明天晚上，王兄带阿寿去外面看夜景，买灯笼，再去吃你爱吃的馄钝面！明天王兄一定不会忘记的，阿寿今晚也要好好睡觉，要不然明天就没有精神了！”

阿寿明亮着眼睛，拼命地点头：“嗯嗯，阿寿一定会好好睡觉的，明天和王兄一起去夜间的集市去玩。”他转头看向苏语然，“然然，你明天也去吗？”又看看桌子上的饭菜，觉得王兄和自己一样一定也非常喜欢然然做的饭菜，果然自己和王兄是亲兄弟。

苏语然看着两兄弟同时看过来的眼神，摇摇头：“明天阿寿和太子殿下就好好玩吧，奴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恐怕没有机会和小阿寿一起去玩这么好玩的东西了。若是小阿寿不介意的话，不如给奴婢买点小糕点回来吧！”

阿寿当然是觉得然然是不错的，可是他虽然邀请了她，却真的不希望她去。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王兄了，不希望别人跟着他们一起去玩，这样明显的言不由衷，让齐旭都笑了起来。

皇宫，御书房

曲神医看着位子上的齐子暮：“多年不见，倒是看不出来你老了这么多！也是，这么多年了，你要是一点不老，那这老天爷也太不讲道理了。刘福啊，你也是，但我觉着你比他年轻多了！”

刘福哭笑不得得看着曲神医，连连拱手：“神医，多年未见，你还是这样一个爽朗大气的。要是娘娘看到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她一直都非常想着你这个兄长！”

“刘福，你下去吧！”永和帝揉揉自己的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故人，“坐吧，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难不成我做了这个皇帝，你就不敢打我了？”他挑衅地看着曲子，就像当年从他手中接过她一样。

曲子却不理会他，他坐下来，看着他案头的御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只笔就觉得恶心。多年以前，为了这只笔死了多少人，权势啊，那真是让人痴迷，也难怪当年的齐世子做了那些事情。”12

齐子暮“啪”地把御笔放在案头上：“这么多年没有见，你说的话还是一样的让人讨厌。刘福，准备点小酒，朕要亲自和他喝几杯，也算是为他接风洗尘了。”他从御案上下来，认真地看了一眼对方，“你老了，朕也老了！”

凤鸾宫

安皇后任由安嬷嬷服侍着脱去身上的凤袍：“来了一个神医？这太子殿下的福气也太好了些。听说，他今日回东宫就忙着做清官去了！这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样，连请安的面子都不要了！”

安嬷嬷心头叹息，平日太子过来的时候，娘娘哪一次是和颜悦色的，可太子不来了，娘娘又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了。其实这宫中的地位生活，要是没有皇上和太子撑着，女人啊，其他都是空的。

“娘娘不必担心。太子殿下应该是想着天色也不早了，所以才不来打扰娘娘的。明天应该会带着寿王殿下进宫请安才是。”安嬷嬷亲自服侍了安皇后睡下，“娘娘还是早些睡觉吧，明日才有精神见寿王殿下啊！”

安皇后想起自己的儿子就笑了：“多日不见他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胖起来了。明日吩咐御膳房多做点阿寿爱吃的点心，他每次来这里总要吃很多的。对了，还有刚得的那些好绸缎，都拿出来准备好。”

“还有，还有上次让宫里的小太监编出来的小东西都拿出来放好。明天要是阿寿喜欢，通通有赏，通通有赏。”安皇后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没有吩咐好，“还有什么？安嬷嬷，你也想想，还有什么是本宫没有想到的。”

安嬷嬷看着这样的主子只觉得心酸：“娘娘，娘娘，你先睡吧啊。没事的，没事的，所有的事情老奴都会安排好的。寿王殿下这么喜欢娘娘，他不管怎么样都喜欢待在咱们的凤鸾宫，不会离开的。”

安皇后点点头：“是的，阿寿很喜欢待在凤鸾宫的。以前本宫抱着他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话，但是他就是一直笑。他好可爱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还张着嘴好像在和本宫说话。安嬷嬷，你还记得吗？啊？你记得吗？”

安嬷嬷闭闭眼，温和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哽咽：“记得，老奴怎么可能忘记呢？寿王殿下是最可爱的小孩子，娘娘的孩子怎么会不可爱呢？娘娘睡觉吧，明天寿王殿下就进宫了，就可以来看娘娘了！”

她睁开眼看着闭上眼的皇后，只觉得心如刀绞。自从上次以后，娘娘时常会出现这样的异样。一开始是好像还和皇帝是新婚时候的样子，还主动问自己世子在哪里？是不是又在书房看书？

自己还以为是娘娘的心中太痛，都被刺激的不行了，结果到了第二天却又好了。这样下来大概有过几次，自己也慢慢察觉出不对劲了。可是太医来了，也只是说，娘娘可能是因为受到很大的打击，所以才……

可娘娘的病情却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有一次甚至留着眼泪哭，哭自己当年做错了事情，哭自己不应该打掉那个孩子，以至于现在要养着别人的孩子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吓得安嬷嬷顾不得尊卑捂住了娘娘的嘴。

皇后已经被皇帝禁足了，理由就是她没有正室风范，毫不容人。若是这件事情被宫中的妃嫔知道，那还得了吗？想到皇帝的雷霆手段，安嬷嬷打了个冷颤，更加在凤鸾宫的人手中谨慎，甚至很多时候是亲力亲为照顾娘娘的。

好在娘娘正常的时间多，这样的时候少。即便说了这些，只要顺着这个方向哄哄就可以了，并不难。但安嬷嬷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无力，这么多年了，兢兢业业得占着皇后的位子，放不下皇帝，可得到的是什么呢！

她摸摸皇后的发丝，只觉得这凤鸾宫中的温度是一年比一年冷，再也回不去当年娘娘刚刚进宫时的场景了。都说皇帝有情，可皇帝啊，温暖的永远是别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主子呢！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女人，跪在凤鸾宫的门口为自己的主子求情。哦，对了，她走之前还质问自己有没有良心，日后必定会遭到报应。报应？这报应很早之前就到了，也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御书房

“你这儿就是酒好，其他的也就一般般。这下酒菜还不如那个东宫的小丫头做的呢！我看啊，你这皇帝也就是个让人忽悠的命，当的还不如前朝那个呢！”曲神医下手的速度很快，嘴里还说个不停。

旁边伺候的刘福为这个爷擦了把冷汗，皇上最讨厌别人说前朝皇帝了，可这曲神医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专门挑皇上不高兴的地方下手，果然是神医，气度也不一样。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不在乎生死。

齐子暮微微一笑：“你说的那个小庶女吧，听说在淮南很照顾太子。我看你年纪大了，就是脑子也不灵光了。这东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抓住这样的机会向上爬的？你以为是真爱？美得你！”

曲神医那个大怒啊，他最不高兴别人说他年纪大：“我说你做了皇帝就了不起啊！有必要这么寒颤别人吗？你怎么知道别人就不是爱情啊？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你是皇帝，所以才会玩弄什么游戏！可我喜欢那个丫头，那丫头会照顾人，也会疼惜人，不像你身边的这几个！”

齐子暮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告：“启禀陛下，淑妃娘娘那边传信来，天冷了，陛下还是少喝点酒。娘娘宫中煮了陛下爱喝的莲子羹，还请陛下移驾！”对面是曲神医鄙视的眼神，齐子暮咬着牙：“拖下去！这样不分尊卑的奴才不用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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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当年

太子府，正院

“娘娘，就算你现在都打算好了。可你也要想清楚，这太子宫中的太医怎么可能被我们收买呢？”温嬷嬷凑近了苏语溪，“娘娘，这外面跪着的两个侧妃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

丝柔却在刚才的惊讶之后马上就兴奋起来了。丝柔的母亲以前是苏杨氏房中的一个杂役嬷嬷，十多年前的那件旧事她也知道一二。有时候在家里，她以为丝柔不知道就和家里的丈夫啰嗦几句，谁知道被丝柔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丝柔看来，太子妃的这个想法虽然是大胆了点，但是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夫人当年不就是凭着这个事情才顺利解决了家中的姨娘吗？太子妃若是可以成功，那两个侧妃的下场和当年苏家的姨娘也差不多。

“嬷嬷，奴婢觉得娘娘的法子也不一定没有效果。这外面的两位就是心中再有盘算也是想不到这一层的。但是只要太子妃成功了，那以后两位侧妃就不可能再进一步了。”丝柔上前主动握住了温嬷嬷，“嬷嬷，我们应该帮娘娘！”

温嬷嬷不可思议地看着丝柔：“娘娘现在是气头上，怎么连你也这样不清醒！你可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大罪？丝柔，我们是娘娘身边的人，我们应该事事多为娘娘考虑。要是连我们都不为娘娘考虑，那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