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的身体难得有所好转,接到友人的邀请,忍不住想出门散心?,于是去城外赴宴。偏偏遇上了天降大雪,在?城外滞留了几日。

因为实在?不习惯外宿,天色稍晴,他便决定回城。

当日路上积雪深厚,马车走得极慢。

他记得,车厢里的暖炉烧得正旺,空气中带着微微的温热。他靠在?车内,感?觉有些困倦,便闭目养神。马车行进平稳,并无异样。

谁知那场“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马车突然失控,车厢猛烈颠簸,转瞬之间便坠入深谷。他记得自?己被?甩出车外,摔在?厚厚的雪地上,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也是那时,他遇到了小黑。

陈陌隐约猜测,可能是小黑救了他吧。

不然要怎么解释,他能从那样的灾祸中平安归来?

事?发后,陈家?派人去崖底搜寻,找到了他,却没有找到赵德柱。大家?都以为赵德柱死?了,尸体被?野兽拖走了。

赵德柱没其他亲人,此事?也就此不了了之。

因天气恶劣,山路难行,整件事?看起来确实就像一场再自?然不过的意?外,连陈陌自?己也未曾怀疑过其中另有阴谋。

可现在?赵德柱还活着。

陈陌稍加思索,便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原来,吴氏早在?去年就对他动了杀念吗?

可笑的是,若不是因小黑之事?被?逼无奈,他至今还想着和对方井水不犯河水。

他坐上马车,车夫扬起马鞭,准备赶车。

“大少爷!”赵德柱忽然冲到马前,嘶哑着嗓子喊道?,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我虽然没有信,但?我在?陈府多年,认识很多仆人,知道?不少夫人的其他罪行!只要您饶我一命,我可以帮您策反她的心?腹,她做过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总有破绽!”

陈陌闻言,眉头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这个赵德柱,倒是个人才。

他知道?凭借一个谎言骗不到他,便立即开始抛出对陈陌真正有用的“筹码”。

这些年吴氏把持陈家?,心?腹遍布,而陈陌刚刚接手,的确步步维艰。如果真的能找到足够的证据击垮她,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赵德柱虽无确凿证据,但?他活着回来,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而且,他愿意?指认吴氏,也有一定的说服力。

只是,他需要找到其他更多更确切的证据才行。

在?赵德柱殷切的目光中,马车内传来陈陌冰冷的许诺:“好,我可以保住你。但?你记住,如果你再敢耍花招,吴氏杀不了你,我也不会让你活。”

赵德柱如释重负,仿佛从鬼门关拉回一命,连连磕头:“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小人一定不负所托!”

陈陌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放下车帘,吩咐道?:“带他走。”

车轮碾过雪地,赵德柱被?仆人拖起,寒风依旧刺骨,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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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吴氏的运气到头了,陈陌正缺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他回到家?时,在?东院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廊下,身形有些佝偻,见陈陌过来,微微垂下了眼,似乎不敢正视他的目光。

陈陌停住脚步,淡漠地看着他。

“给大少爷请安。”那人低声?道?。

“许管事??”陈陌淡淡回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您可是稀客。”

许清身体不明显地抖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眼中压抑着久违的愧疚与不安。他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深深弯下腰,低声?道?:“请大少爷责罚。”

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陈陌不动声?色,笑了笑道?:“这话怎么说的。”

许清直起腰,手指紧紧捏住袖口,局促不安。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愧对眼前的少年人。

他原本是陈陌母亲的亲信,陈母王氏去世后,他因各种原因投向了吴氏。这些年,他袖手旁观,看着大少爷受苦,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是无可辩解的背叛。

见他久久不言,陈陌有些不耐烦,冷声?问道?:“你找我有何贵干?”

这句话中的疏离让许清心?中更加不安。他老脸一红,羞愧地低下头,但?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早些年大家?都说,大少爷活不过弱冠之年,可这一年来,他的身体却一日好过一日,失去的东西也逐渐收回手中。

此时如果再不表明忠心?,等他真正掌控全局,自?己在?陈家?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许清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语气恳切:“大少爷,小人是来赎罪的。”

陈陌微微挑眉,目光变得深沉了几分:“赎罪?”

许清强自?镇定,不敢与陈陌对视,低声?道?:“大少爷,当年您病重,小人……小人自?知能力有限,无法保住您的家?产,只得假意?投诚,倒向了吴氏。可小人从未忘本!这些年,小人搜集了不少吴氏的罪证。”

说到这里,他心?里一阵惶恐。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背叛了陈陌,陈陌也清楚这一点。

可话还是得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