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她固然明白是干爹干妈心下郁郁寡欢,故而有此一说,可这么一听,瞧着好像这个弟弟仿佛是辄儿的替代品似的……

都是大活人,谁能替得了谁呢?若是回头辄儿弟弟找得回来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回来……希望干爹干妈千万莫要在小弟弟跟前说类似的话,不然天长日久的,那孩子心中岂不难受?

众人说了一回,又吃了茶果点心,蓝源踟躇再三,还是面带难色的道:“老哥,我夫妻二人此次前来,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诸清怀甚少见他这般郑重模样,当下也放了茶盏,正襟危坐,“贤弟有话但说无妨。”

蓝源安慰似的拍了拍妻子的手,结果发现彼此都微微颤抖,满是滑腻腻的冷汗,竟成了相互汲取力量。

他缓缓调整了下呼吸,这才道:“之前我抓了那贱婢,本欲叫她说出辄儿下落,谁知她竟抱了必死的决心,一声不吭便把自己的脑袋磕碎了,叫我无从查起。到底不死心,后来多方查证,隐约听有人说看到形容打扮都相近的人往这一带来了,我便朝圣人递了折子,请命去新明州上任,一路往这边来,如今到了你的地界,好歹祝我一臂之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既然没瞧见尸体,儿子便还有活着的可能,他这个做爹爹的,断然不可轻言放弃!

诸清怀同女儿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对夫妻既可敬又可怜。

这样冷的天,那样小的孩子,还是落在一群心狠手辣的人手中……单纯从理智上来说,恐怕他们自己都觉得蓝辄存活的希望微乎其微吧,如今还坚持着,也不过是为人父母,总在心底存着点儿侥幸,不到黄河心不死罢了。

“也好,这个倒不难。”诸清怀在心中叹了口气,也顺着应下来。

只是说得容易,却如何查找呢?

还是从这几个月的外来人口着手……或许能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诸锦却心头一动,有些激动的提议道:“干爹干妈,你们不知道这里出了个神笔,最是会画人像的,并不必见过,只要您亲口描述,她便能画的八九不离十呢!若是能请她来给弟弟画一幅,咱们将画像四处张贴了,若有见过的人也能瞧见,岂不是比空口说来的好得多?”

光语言描述实在有限,须得靠个人想象力自由发挥,而每个人对同一概念的理解又千差万别……这么想下来,若是没有画像,只空口打听,说不定便会擦肩而过呢!

诸清怀一听,也是拍案叫绝,又道:“果然是老了,我竟忘了这一出!”

他转头对蓝源夫妇道:“锦儿说的不错,那画像我也见过的,当真是惟妙惟肖,堪称神技!若非我亲眼所见,也是断断不肯信的。”

若说蓝源夫妇对诸锦说的话尚存几分疑虑,以为是小孩子夸大其词,可如今连见多识广的诸清怀都这般推崇,想来是值得一试。

蓝源就激动的吩咐外头的人:“速速取我的名帖,去将人好生请了来!”

“老爷这样失礼!”蓝夫人早已等不及了,艰难的捧着肚子站起来,白着脸就往外走,“这般厉害的人物,又是咱们求人办事,还是亲自登门的好,我亲自去!我亲自去求他!”

大家闺秀的身子骨本就差些,更兼蓝夫人这几个月来一直寝食难安、忧心忡忡,越发瘦削了,此刻惊喜交加之下,登时又眼冒金星、两腿发软,走了几步就摇摇欲坠,诸锦忙同几个丫头一起扶住了。

正厅上下登时一片兵荒马乱,拿药的、请大夫的、找软垫的,乱哄哄闹成一团。

好在蓝源是上任去,一应家当、供奉都跟着,如今外头也有一位大夫坐着吃茶,正好叫进来使唤。

大夫细细诊过脉,眉头微皱,对蓝源就有些不大客气,“大人,老夫之前就说过,夫人身子羸弱,切忌大悲大喜,如今又是怎么了?”

蓝夫人身子本就不大好,后来又出了蓝辄的事儿,更是元气大伤,本就不宜有孕。若非她年纪也不小了,强行堕胎反而容易伤及性命,也实在是没法子,这才决定生养下来……

大夫最不愿意碰上的便是此等不听医嘱的患者,眼见着他拼尽一身医术,好容易才将蓝夫人调理的能看了,谁知今儿这一出倒好,竟是直接退回去了!

蓝源爱妻心切,亲自与那大夫赔了不是,又滴下几滴老泪,“蝼蚁尚有伴当,可怜我如今已没了儿子,若是再没了妻子,对坐无人、孤枕难眠,同那孤魂野鬼还有何分别?倒不如一了百了!万望大夫救我全家性命!”

医者父母心,见他这般动情,大夫也不好继续苛责,又不轻不重说了几句,便将众人撵了出来,说要扎针,不许打扰。

蓝源不敢有违,忙退了出来,又再三嘱咐,直说的人家不耐烦。

外头的诸清怀父女俩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干等。

听蓝源转达了大夫的话之后,诸锦才松了口气,又道:“爹爹,义父,我留在此处也是无用,且我与那画者相熟,倒不如这会儿便去请了她来,也好早些弄画像。”

蓝源巴不得这句,当即一揖到地,惊得诸锦不得了。

诸锦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做就做,既然许诺要去请人,也不多耽搁,当即带了夏白打马出城,谁料又遇上一场风波……

第37节

第33章

连日大雪, 今儿好容易放晴, 又过完了年, 城中各处重新忙碌起来,路上也渐渐有了些人。到底是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 该奋斗的依旧不敢放松。

初四早上城门刚开没多久, 一队五、六骑人马便晃悠悠出了黄泉州的城门, 不紧不慢的沿着民道往西边去了。

为首的是个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岁上下年纪, 长得倒是颇斯文俊秀,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头上戴着翠玉冠, 手上戴着大金扳指, 身上披着黑貂裘,脚踩白底黑皂靴, 鞋面用金线绣着一圈儿蝴蝶,晃在日影儿下头明光闪闪,鞋尖还缀着一颗老大的珍珠, 瞧着就价值连城的样子。

后头跟着的随从也都穿着一色的青色掐边棉袄,带着黑色棉帽, 很是齐整, 想来是个大户人家。

只是他弓腰驼背又眼神空泛, 眼底下还透着乌青,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坦。

路上的雪有些化了, 马蹄踩下去便溅起乌黑的泥水,高的已经够到马肚子。跟着的几个随从生怕回头少爷再闹起来,便满脸堆笑上前道:“少爷,您瞧这烂泥路甚是不好走,莫要弄脏了您的好鞋和新衣裳,咱们还是回去吧。”

“对呀,”另一个也赶上来赔笑,“想也没甚好耍的,今儿老爷摆宴待客哩,仔细问起您来,不如早些家去吧。”

“少爷有什么事只管打发我们去做就是了,何苦劳动大驾亲自走一遭?”

“都闭嘴!”那少爷没好气的呵斥一声,抬手便朝头一个说话的小厮身上抽了一鞭,“老爷我还就去定了!谁舍不得几身衣裳不成?”

这一下便将小厮外头棉衣抽破了,飞出来好些棉花,那小厮吃痛也不敢出声,只是缩着脖子硬抗,额头迅速憋出一层冷汗。

其他几个随从一看就都跟着打哆嗦,哪里还敢开口,俱都收了声,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

那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何曾走过这样烂的泥路?其实也有些不高兴,只又好面子,也受够了自家父母一天到晚的唠叨,眼下出都出来了,自然不能无功而返。

“什么破路!”他黑着脸骂道,“那什么姓诸的老东西连个路都不知道修,还不如叫我爹戴那乌纱!”

说着,又眼神怨毒的道:“老子奈何不了姓诸的臭丫头片子,难不成还不敢对付个开客栈的臭娘们儿?真当我王家无人了么?”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明知展?_与诸锦交好还坚持过来,摆明了是要借着收拾展?_来打诸锦和诸清怀的脸。

一行人踢踢踏踏走了一段儿,远远瞧见一片宅院,王公子眯着眼睛瞧了会儿,用马鞭指着问道:“便是此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