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拍了拍鼓胀的胃,一本正经:“我跟着也沾光了,咱们走吧。”
黄昏的边疆县城被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远处的雪山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紫。集市渐渐散去,小贩们收拾着摊位,牛羊群踏着尘土慢悠悠地往城外走。温婉抱着装满新物的包袱,坐在自行车前杠上,厉战蹬车的节奏稳健而有力,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
忽然,一辆军用皮卡从后方驶来,引擎声轰鸣。温婉回头瞥了一眼,恰巧看见白歌坐在副驾驶上,后车厢里堆满了崭新的雕花衣柜、梳妆台,甚至还有一张漆得锃亮的八仙桌,用麻绳牢牢固定着。白歌正低头翻看手中的清单,并未注意到路边的两人。
温婉下意识抬起手想打招呼,却被厉战一把按住。他脚下一用力,自行车猛地加速,拐进了一条小巷。
直到皮卡的轰鸣声彻底消失,厉战才放缓速度。巷子幽深寂静,墙角的野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是不是羡慕白歌?”厉战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温婉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那些新家具。她摇摇头,发丝擦过厉战的下巴:“不羡慕。”自己空间里的那些黄花梨简直比白歌的好不知道多少倍。
厉战沉默片刻,解释道:“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给你买,但是现在在抓典型,我们尽量低调。你和白歌都是资本家出身,太招摇容易被人盯上,以后你们还是少接触。”
车轮碾过一道土坎,颠簸间温婉往后靠了靠,后背贴上厉战的胸膛。她听见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我知道。”她轻声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说罢温婉掰着手指细数厉战的好,“你给我买冰淇淋,帮我挑水,还教我敬礼……”
“夜里吹口琴给我听,今天又带我逛县城……”
“厉团长真是天下第一好同志!”
她越说越起劲,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呼吸渐渐发紧。直到自行车猛地一歪,厉战单脚撑地停住车,她才诧异地回头。
厉战的耳根红得像是被晚霞烫过,他微微扬起唇角,“我就只配当个好同志?”
温婉想了想道:“不,在我心里,你跟我哥是一样的。”
厉战:“……”
第24章 昨晚是你先亲我的
夕阳沉入戈壁尽头,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
温婉坐在自行车前杠上,远远就看见白歌家的小院外围满了人。
红袖章们像一群乌鸦般黑压压地聚在门口,刺耳的呵斥声夹杂着看热闹的起哄,在寂静的边疆黄昏里显得格外刺耳。有人高举着标语牌,有人推搡着往院里挤,尘土被踩得飞扬起来,混着干燥的风扑在脸上,带着一股呛人的土腥味。
刚才厉战还说要低调,没想到白歌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温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自行车把手,指节泛白。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砸碎的玻璃窗,被撕毁的字画,还有自己被按在地上剃掉的半边头发。
厉战立刻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他脚上用劲儿,车轮碾过路边的骆驼刺,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马上就到家了。”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自行车在土路上飞驰,扬起的沙尘模糊了身后的喧嚣。温婉的后背紧紧贴着厉战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
路边的白杨树飞速后退,树影斑驳地掠过两人的身影。远处,牧羊人正赶着羊群归圈,铃铛声叮当作响,与这片混乱格格不入。
直到拐过一道山丘,那些叫骂声才彻底消失。厉战没有停,继续蹬着车,直到自家小院出现在视野里。
那栋安静的土坯房呆呆的立着,桑葚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与世隔绝的孤岛。
厉战停下车,双手扶着温婉的肩膀让她站稳。她的脸色苍白,瞳孔还有些涣散。
“温婉?温婉?!”他低声唤她的名字,手指轻轻抹去她额角的冷汗,“没事了。”
院子里,阿尔曼大叔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奶疙瘩的香气飘过来。
温婉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真是有些担心我爸。”
厉战沉默地拎起采购的东西,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进屋。”
他的掌心很暖,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她的皮肤,像是一种无言的承诺,有他在,那些事不会再发生。
红袖章的风暴终究还是席卷了边疆驻地。
原本热闹的街道如今行人匆匆,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连往日嬉闹的孩童都被大人拘在家里。营区的大喇叭整天循环播放着最高指示,刺耳的声音在戈壁滩上回荡,惊飞了枯草丛里的沙雀。
说好的婚礼茶话会自然取消了。
政委拍着厉战的肩膀叹气:“再等等,等这阵风过去。”
厉战点点头,眼底却暗沉如墨。
这天傍晚,厉战提前从营部回来,手里拎着个布包。
温婉正坐在桑葚树下缝补衣服,见他进门时神色凝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却见厉战从布包里掏出一张大红纸、一把剪刀,还有一瓶西凤酒。
“兰婶子剪的。”他展开红纸,赫然是一对并蒂莲花的喜字,边缘还绕着石榴多子的纹样,“贴上。”
温婉愣愣地看着他踩上板凳,将喜字端端正正贴在堂屋的正墙上。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那抹红色像是灰暗世界里突然跳出的火苗。
厉战又拿出两条绣着鸳鸯的红枕巾,铺在炕上。接着去厨房炒了一盘青椒腊肉,一盘西红柿鸡蛋,还煮了碗飘着香油的挂面。
“酒。”他给温婉倒了小半杯,“合卺酒。”
两人碰杯时,温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吃完饭,厉战从怀里摸出个存折,推到温婉面前:“彩礼。”
温婉翻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八百多块钱,这差不多是他全部的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