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手搭在丈夫肩上：“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厉战掐灭烟头，声音有些沙哑：“婉婉，我......我对不起你。”

温婉一愣：“好好的说什么胡话呢？”

厉战转过身，月光照在他泛红的眼眶上：“要不是嫁给我，你现在就能回沪市了。小洋楼，好工作。”他的声音哽住了，“是我拖累了你。”

温婉心头一热，蹲下身与丈夫平视：“厉战，你看着我。”她捧起厉战粗糙的脸，“当年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下放到更苦的地方去了。是你给了我一个家，让我能安心搞研究，把孩子养大。”

“可是。”

“没有可是。”温婉打断他，“你以为让我带着孩子回上海，留你一个人在这儿，那还是个家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家不是房子有多大，在什么地方，而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厉战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一把将妻子搂进怀里。温婉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颈间。

“婉婉......”这个在战场上都不曾退缩的汉子，此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厉战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

温婉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好啦，都老夫老妻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噗嗤笑了，“再说了，咱们历达还指望考清华呢，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临阵脱逃？”

厉战也被逗笑了，抹了把脸：“那小子，昨天还说要考国防科技大学，说要跟他爹一样穿军装呢！”

第102章 吃西餐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沪市。”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的声音。

温婉帮孩子们整理好衣服，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十几年了，她终于要回到故乡，见到日思夜想的父亲。而身边这三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将第一次见到外公，见到妈妈长大的地方......

“都跟紧妈妈，别走散了。”下车时，温婉下意识地叮嘱，就像当年父亲送她远行时那样。

人流如潮的月台上，温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父亲温友和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正踮着脚张望。当他们的目光相遇时，老人家的眼眶瞬间红了。

“爸！”温婉喊了一声，声音哽咽。

“外公！”三个孩子异口同声。

温友和颤巍巍地迎上来，先紧紧抱住了女儿，然后又挨个摸着外孙们的头：“好，好......都长这么大了......”

走出车站，上海的高楼大厦让孩子们惊叹不已。温婉却注意到父亲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歇歇，脚步也不如从前稳健了。

“爸，您身体......”

“没事！“温友和摆摆手，精神却格外好，“看见你们啊，什么病都好了！“

坐在回家的电车上，温婉望着窗外繁华的街道，恍惚间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当年那个孤身离家的少女，如今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虽然只是短暂的探亲，但这份圆满，已经足够珍贵。

历知突然指着窗外：“妈，那是你以前上学的地方吗？”

温婉顺着女儿的手指望去，看见了母校的钟楼，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是啊......妈妈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温友和拍拍女儿的手，对三个外孙说：“走，外公带你们去看看妈妈小时候的照片！”

阳光下，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梧桐树荫。温婉看着身边兴奋的孩子们，看着父亲欣慰的笑容，突然觉得，人生就像这趟列车，无论经过多少岔路，最终都会驶向幸福的终点站。

温婉带着三个孩子走在沪市弄堂里，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历达好奇地东张西望，历知则小心翼翼地记着路线，生怕在这迷宫般的弄堂里迷路。

“妈，这里的房子都好漂亮啊！”历敏仰着小脸，看着两旁的红砖洋房，“比咱们驻地的砖瓦房好看多了。”

温婉笑着摸摸女儿的头：“这里是妈妈长大的地方。等会儿买菜回来，妈妈带你们去我以前上学的小学看看。”

菜市场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温婉熟练地在各个摊位间穿梭，挑选着父亲爱吃的食材：活蹦乱跳的河虾、嫩生生的青菜、肥美的鲈鱼......

“老板，这虾怎么卖？”温婉蹲在一个水产摊前问道。

“三块五一斤，新鲜着呢！”摊主抬头，突然愣住了，“你......你是温婉？”

温婉一怔，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女人，突然认出了那双刻薄的眼睛，竟然是前夫许明哲的母亲张翠花！

温婉站起身，下意识地把孩子们往身后护了护。

张翠花的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温婉朴素的衣着上，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听说你嫁了个当兵的？在边疆吃苦头了吧？”

历达察觉到气氛不对，上前一步：“妈，这位是？”

“是妈妈以前的邻居。”温婉平静地说。

张翠花一边捞虾一边阴阳怪气：“想不到你这个下不了蛋蛋母鸡还能过的这么好。”

温婉还没开口，历知突然说：“我妈是研究所的技术员，改良的拖拉机得了全省表彰！”小丫头仰着下巴，一脸骄傲。

“就是！”历敏也帮腔，“我爸是解放军团长，你辱骂军人家属是犯法的！”

张翠花脸色变了变，什么？温婉嫁了军人，还生了孩子？

温婉懒得跟张翠花计较，带着孩子们离开，等走远了，历知小声问：“妈，那个人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温婉停下脚步，蹲下来看着三个孩子：“那是妈妈以前的婆婆。她儿子......就是妈妈之前嫁错的那个人。”她摸了摸孩子们的脸，“不过妈妈很感谢那次错误，不然就不会遇到你们爸爸了。”

历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她是在生气妈妈现在过得比她家好？”

温婉被女儿的直白逗笑了：“走吧，外公还等着吃妈妈做的红烧虾呢！”

回程的路上，温婉的心情出奇地平静。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屈辱和伤痛，如今想来竟如过眼云烟。看着身边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她甚至有些感激当年那次阴差阳错的相遇。

到家时，父亲正在院子里教历达认花草。见他们回来，老人家笑呵呵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温婉晃了晃手里的虾：“碰到张翠花了，在菜市场卖水产。“

温友和脸色一变：“她没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