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视觉与心理上的双重?压迫,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力。
他茫然抬头看向窦炤,却发现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白得像纸片一般。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那?些?圆圈仿佛拥有了生命,正以某种方式将他们捕获,撕裂。
沈知淮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那?木箱快速关上,就像里面有鬼一样。
这时,外面木门又“吱呀”响了一声,传来一个老婆婆的声音:“是哪个淘气鬼又进来啦?说了这里不给玩的,快出来,不然我这拐杖可要打?人了。”
窦炤这才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然后猛地回头,看见门外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用一双充满沧桑的眼睛望着他。
老婆婆看见他们俩,明显吃了一惊,快步走?进来,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你们莫非,莫非那?个丫头,你们……”
“您是……”窦炤试探性地问道。
老婆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是,我是隔壁王大娘,昨天我在饭馆见过你们,是不是,是不是有个丫头跟着你们,她人呢?”
窦炤冷静下来,淡声道:“是有个丫头,您认识她吗?”
老婆婆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我,我认识,是小九吗?她是叫黎九慈对吗?太好了,我昨日不敢认,没想?到真是她,看来她是遇见贵人将她赎了出来。是你们吗?你们救了小九?”
窦炤摇摇头:“她应当是自己逃了出去,后来才遇见我们。正好,您能跟我们说说小九的事情吗?”
沈知淮也急道:“对,还有这些?圆圈,这满箱子的圆圈又是怎么回事?”
老婆婆有些?疑惑:“小九她,自己没跟你们说吗?你们,又是她什么人呢?”
“我是她义兄。”
“她是我娘子!”
“娘子”两个字出口,沈知淮都震惊了,他目瞪口呆看着窦炤:“你,你什么意思啊?”
窦炤冷冷瞟他一眼:“字面意思。”
老婆婆也是满脸震惊,又欣喜异常:“真的吗?小九她,她竟然有这么好的境遇?果然是皇天菩萨保佑啊,若真是如?此,我这老婆子死也瞑目了。”
窦炤道:“老人家,如?今小九生了一种怪病,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要治愈的话必须想?起那?些?忘记的事,所以还拜托您给我们好好讲一讲,她小时候除了被?卖给人牙子,还发生过其他什么事情吗?”
老婆婆满心感?慨,忍不住叹一口气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二位贵人若不嫌弃,去我那?边略坐坐,喝口茶听我慢慢讲?”
窦炤与沈知淮对望一眼,点点头:“好,那?便?有劳老人家。”
两人一起去了隔壁,老婆婆叫她孙子媳妇来沏茶,可她孙子媳妇见了他们羞得不敢出来,老婆婆要自己去弄,被?窦炤拦住。
“老人家,我们并不渴,只想?听您讲一讲有关小九的事。”
老婆婆的孙子刚好从外面回来,听见窦炤说小九,连忙上前来笑嘻嘻道:“原来那?天跟你们在一起的真是小九啊,那?你们是她朋友吗?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也可以,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要不是被?卖了,指定是要嫁给我的。”
窦炤眉心一沉,凌厉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在那男人身?上。
男人被?吓得一缩,顿时僵在那?里。
老婆婆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背,示意他别乱说话,然后转向窦炤和沈知淮,眼神中带着几分忏悔与痛惜。
“还是我来讲吧!小九她娘本是个富家公子的外室,那?男人生得好个模样,待人也温和有礼,虽然跟我们交流不多,但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带些糕点特产什么的,叫我们平时对小九娘多加照拂。”
“这么说来,小九他爹人品不错啊,对她娘也还看重?的样子,怎么后来又丢下她们不管了呢?难道英年早逝了?”沈知淮忍不住问。
老婆婆也很疑惑:“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是小九她娘也不知道呀,我每次听黎娘子喝多了在院子里嚎哭,就会骂她男人狼心狗肺死哪里去了,为什么丢下她娘俩不管。”
“她不会去找吗?难不成连她男人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沈知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婆婆道:“自然是不知道,我问过的,黎娘子只说她男人救了她,两人在一起之后那?男人就在这里给她安置个小家,每个月来看她几天,给她些?银钱过日子。那?时候我还劝过她,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还是小心些?,平时注意积攒些?钱财,免得日后有个意外什么的。可那?时候黎娘子正得宠爱,又习惯了大手大脚,哪里愿意听我这个婆子的话?不过如?今想?来,她就是听了我的话,以她那?样不安分的性子,小九一样没好日子过。”
“所以,她是因为没钱才将小九卖了吗?”窦炤开?口问。
老婆子摇摇头,那?双满是褶皱的眼睛微微湿润起来:“她哪里缺什么钱?若真只是缺钱,就好了!”
“那?是为什么?”沈知淮有些?坐立不安了。
老婆婆擦一下眼睛,冷静一下才道:“小九满三?岁之后,我就再没见那?男人来过,黎娘子伤心嚎哭了几个月,然后就开?始到处勾搭男人,想?要重?新找个依靠。可那?些?男人都只是垂涎她的美貌,得手之后最多不过三?两月便?不来了,好的还会给她点银子,不好的还要打?她一顿。我那?时又劝她,叫她不如?做点小营生,一个人带着小九好好过日子算了,遇到好的再改嫁不迟。t?可她不听,不听也就算了,还把气撒在小九身?上,说都是被?小九拖累,她才生得那?样一副好样貌却找不到好男人。”
“把气撒在小九身?上?”沈知淮眯了眼睛。
窦炤的脸色已经微微泛白。
老婆婆点点头,声音开?始哽咽:“要不说小九这丫头命苦呢,生下来也就过了三?年好日子,自她爹不来以后,她……她简直……”
老婆婆流着眼泪说不下去,一旁她孙子又小心翼翼插嘴:“她天天被?她娘打?,什么揪耳朵,打?耳光,抽鞭子,拿针刺各种花样,一天三?顿跟吃饭似的。还叫她做家务,那?么小一点点要扫地、洗衣服、洗碗,出去捡破烂卖钱,我那?会儿还筷子都不会用,她能搬个小板凳烧火做饭,你们看看?而且稍微一点没做好就罚跪,不给吃饭,大冬天脱了衣服站在院子里挨冻。后来她娘找了个屠户男人,更恐怖,两人一起打?,打?完还将她倒吊在院子里,说她总是鬼鬼祟祟打?扰他们。我记得有一次,她……”
“住口!”窦炤的手指已经捏得泛白,压下声音,“不必再说了。”
沈知淮气得浑身?发抖:“畜生,畜生,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我,我闻所未闻。”
老婆婆擦擦眼泪:“你们连听都听不下去,可想?小九那?两年过的什么日子。”
“你们当初见她受苦,竟没人去帮她吗?”窦炤的声音压得极低,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老婆婆孙子立刻道:“她娘那?会儿就是个泼妇、疯子,稍微说两句她就要堵在别人家门口骂的,谁敢说什么?我阿嬷看不过去,经常给小九擦药送些?衣服什么的,就这还被?那?疯婆子拿扫帚赶,当真是没办法?。说起来还有人报官呢,可她每去一趟县衙回来就会变本加厉虐待小九,再不然就拿刀对着自己脖子,喊着大家要逼死她,你们说要怎么帮嘛?”
“没天理了,简直没天理!”沈知淮咬牙切齿,“是我就当场将那?毒妇给宰了。”
老婆婆摇着头:“你们听着愤怒也正常,只是那?时候,小九还需要娘亲呢,无论她娘怎么对她,她都只是哭着喊‘娘亲,阿九很乖,阿九听话,阿九照顾娘亲,阿九保护娘亲!’你们听听,这孩子的心多善多纯啊?可那?疯妇人却说她话多,要拿针缝她的嘴。”
沈知淮腾地一下站起来:“走?,表哥,今天不剥了那?毒妇的皮我就不姓沈!”
窦炤半天没有出声,他捏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缓缓道:“老人家,我还有一个问题,您看见小九房间的那?些?圆圈吗?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