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

1祭拜

这是2019年的最后一个清晨。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冷，又大又急的狂风，就像一把锋利的快刀，一阵又一阵地刮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此刻，还在外面溜达的人，只会感受到四个字冰冷刺骨，无论你穿了多少件衣服。

八点的时候，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蒙蒙细雨，夹杂着寒风。天上的乌云翻滚着，时不时还从中传来一阵阵的雷声和耀眼的亮光。

不远处，一辆高大的吉普车正冒着雨，往警察公墓的方向前进着。到达目的地后，便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叶子枫和叶灵珊分别从正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走了下来，彼此对视一眼，将车锁好后，一人一把伞，迎着雨走了进去。

他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祭拜他们共同的父亲、八年前因公殉职的老刑警队长叶红兵的。

寒风凛冽，吹拂在兄妹二人的脸上，但他们谁都没有感觉到冷，因为此刻心境的复杂，让他们忽略了周围环境的冷酷无情。

八年了，父亲就这么一直躺在这里，以前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老战友，也渐渐地因为不同的原因，再也不能来看望他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感觉到无奈和孤独呢？好在，他还有一双年轻有为、充满活力的儿女会经常来看望他，先给他的墓碑擦掉灰尘，再陪他说说话，诉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仿佛他还活着似的，还能用温和的声音，给予这兄妹二人合适的指导。

八年，这也是叶子枫从事警察这个职业的时长，将近三千个日夜以来，经过他的手侦破的案件，少说都有两三百起，他也见过、逮捕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罪犯，但唯独有一个，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那个仍然逍遥法外的罪犯，既是叶子枫最希望将其绳之以法的，也是在八年前，让他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的 “妹妹” 叶灵珊这么一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家人的罪魁祸首。

八年前，对方在一个雨夜，杀害了叶子枫兄妹二人的父亲叶红兵，并带走了他身上的配枪和五发子弹，这也是后来，叶子枫和叶灵珊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这条从警道路的重要原因，他们都希望，早日将杀害父亲的凶手绳之以法。但目前为止，他们对这个杀父仇人的性别、年龄、身高、职业、长相、动机等，都还是一无所知，就好像对方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

叶子枫和叶灵珊下车后，步行了将近五分钟，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写着“叶红兵”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墓碑前，则是空无一物，除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和污渍以外。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拜访过躺在这座墓碑下的人一样。

“灵珊，开始吧。”叶子枫朝叶灵珊轻轻说道，后者立刻会意了，他们同时收起了手中的雨伞，兄妹二人开始了分工。

叶子枫从不远处的水龙头那里，接了小半桶水，当他返回时，叶灵珊已经从手上拎着的袋子里取出了两块毛巾。正好兄妹二人一人一块，将毛巾沾上水后，就开始细心清理起墓碑上的灰尘和污渍。

花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左右，总算是清理完毕了，再将桶里的水倒掉、毛巾收好后，兄妹二人各自拿出了一束鲜花，然后同时弯下腰，将它们轻轻放在了墓碑前。

“爸，”叶子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的眼眶有点湿润了，“今天是您五十八岁的生日，所以……生日快乐！”

“爸，”一向在他人面前都是一副 “冷美人” 面孔的叶灵珊，此时也露出了感性的一面，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又汇聚成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爸，”叶子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型便携式的mp3，按下播放键后，他将它轻轻放在了墓碑前，伴随着里面慷慨激昂的主题歌《奇迹再现》的响起，接着说道.“您当年说，对这部外国的特摄剧不感冒，也没太大兴趣，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您背地里是在偷摸看着的，甚至在那天，您还托人从海外花了半个月的工资，去给我买了他们的变身器模型，想给我一个惊喜……”

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就不争气地从叶子枫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叶灵珊没有说话，她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叶子枫的肩膀上，无声地拍了拍。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谁的身影，穿梭轮回间，未来的路，就在脚下，不要悲伤，不要害怕……”

mp3里的歌，听起来依旧还是那么的热血沸腾，但现实中，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爸，”叶子枫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哽咽着说道.“您知道吗？您托人给我买的他们的变身器，还有手办模型，我一直都放在家里保存得很好，一直都舍不得拆开……看着它们，我就好像看到了您在我身边，帮我指点迷津……可是您又知道吗？这八年来，我一有机会，就在寻找当年那个杀害了您的人，但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爸，原谅我的无能……如果您在天有灵的话，就给我一点提示，让我找到那个人，将他绳之以法，为您报仇……”

虽然已经过去了八年，但叶子枫依然还清晰地记得，父亲去世前，陪自己一起看日本在上个世纪拍摄的特摄片《迪迦奥特曼》的那段时光。虽然他在陪自己看的过程中，也时不时地会发牢骚，点评说某个剧情片段不太严谨、某个桥段的打斗设计不够完美……但现在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再回忆这段日子，物是人非之下，又何尝不是一种珍贵呢？

时至今日，叶子枫还记得父亲在出事前，还陪自己看了这部《迪迦奥特曼》的第25集 “恶魔的审判”，原本以为，接下来的二十七集也能一起看的，但他忍不住自己先看完了，没想到，刚刚看完大结局之后不久，父亲就永远和自己、和妹妹天各一方了……

“恶魔的审判”那一集，讲的是不甘失败的邪恶反派基里艾洛德人卷土重来，先是通过蛊惑人心的战术，逐渐让多次拼上性命拯救生命的迪迦奥特曼成为民众眼中的“恶魔”，然后再露出真面目，将迪迦奥特曼打成重伤。幸运的是，民众最终还是醒悟过来，让基里艾洛德人的阴谋再次被挫败……

第113章 浮尸

之后，因为父亲的遇害，叶子枫害怕睹物思人，于是再也没有勇气点开过《迪迦奥特曼》进行二刷。

这时，mp3里播放的这首由毛华锋演唱的《奇迹再现》也接近了尾声，同时，天上的雨也渐渐地下大了……

在兄妹二人返回车子的路途上，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也逐渐浮上了他们的心头。

还有另一段，当时的他们还并不知道的回忆。

2自杀疑云

八年前。

这天清晨，严春方特意起了个大早，他叫起还在空调房里熟睡的儿子严胜楷，父子两个一起简单的洗了把脸、刷了牙，然后各自穿上运动装，出门了。

他们今天早起，目的很简单.晨跑。

再过一个月，严胜楷就要面对体育这门课程1000米的中考项目了，而作为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的第一道坎，他从小就被父亲严春方灌输了“多考一分，横扫千军”的概念，所以他丝毫不敢有一点点懈怠。体育中考的两大项目.实心球和1000米跑，前者，他已经具备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拿满分的优势；后者，离满分还差那么零点几秒，努力再练上几个月，一定能满分。

他们晨跑的路线，是沿着位于家对面的河岸一路向前，跑到一座浮桥的位置后，再原路返回，这一去一回的距离，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公里，是个非常适合锻炼体能的距离。

这时节，正处春末夏初，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凉爽的气息。父子两个肩并肩跑着，任由风拂过脸庞，清爽的气息让他们忘记了身体上的疲惫，只让他们越跑越有精神。

河岸上一片寂静，除了这对父子外，再也没有一个行人，偶尔从远方传来的几声零落的虫鸣、狗吠声，却反而使这里显得更加安静了。

十五分钟后，他们一起跑到了浮桥边，然后停了下来。此时，这父子俩身上各处都已经布满了汗水。

“阿胜，”严春方喘了几口气，然后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了一眼双手叉着腰喘气的儿子，问道.“还能撑得住吗？”

“爸，”严胜楷把气喘匀后，回答道，“没问题。现在跑回去还……”

话还没说完，严胜楷的目光就被不远处的河边漂来的一个庞然大物吸引了，他瞪大了眼睛，指向了那个物体的方向.“爸，那是什么东西？”

“嗯？”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一看，严春方惊呆了，那、那不会是……

当那个物体漂近后，父子两个都惊呆了.那是一具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尸！尸体看起来已经在河里漂流了好几天，全身都肿胀了起来，就像一个气球那样。

还没等父子二人反应过来，那具尸体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缓缓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