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大嫂的声音。

辛成楠的妻子自从得知自己的丈夫被警方逮捕后，心里又急又乱，在家里完全待不下去，今天一大早就让司机带她来公安局，原本急着想见丈夫一面，可警方却跟她说现在还无法探视。

她一心担忧丈夫，无暇他顾，并不知道辛妤昨晚在晚宴上被陈域带走的事情，以为她来公安局也是来找辛国晟和辛成楠的。

辛成楠的妻子跑上前的时候，许队等人及时拦住了她，但她没去理会，一个劲地靠近辛妤，像是孤身奋战的人终于找到了同伴一般，她也没去细想现在的情形，只看着辛妤，焦急万分道：“小妤，我刚问了，他们不让我去见你大哥，说什么都不让见，你说我们怎么办才好啊？”

辛妤沉默地立在原地，她大嫂是个很温良贤淑的人，也是辛家人里少有的较为单纯的人，她和辛成楠是在大学的时候相识相恋的，家境普通，父母都是职工出身的，当时辛国晟反对过他们的婚事，但辛成楠一意孤行，执意要娶她为妻，那是他唯一一次忤逆辛国晟的指令。

辛妤没说话，她微微捏紧了手里的盲杖。

她大嫂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时的反应有些歇斯底里：“你大哥那么老实憨厚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肯定是警方搞错了，小妤……小妤你跟他们说说，你大哥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警方搞错了。”

许队的手下拦住了辛成楠的妻子，她劝说道：“女士，按照规定我们现在是不能让你见你丈夫的，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辛成楠的妻子挣扎了一下，她哀求道：“你们让我见见成楠吧，让我见一面也可以，算我求求你们了……”

她怀着身孕，许队的手下见她对自己苦苦哀求着，有些左右为难，也不敢太用劲拦着她，就在这时，辛妤开口说：“大嫂，你先回去吧。”

闻声，陈域就察觉到自己的外套被人捏在手里，他垂眸看了眼，就见辛妤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角，纤细的指节隐隐泛着青白。

辛妤缓缓挪动着步子从陈域身后出来，她听到自己说话时的声线格外平静：“警方秉公办事，是非定论他们自有判断，你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先让司机带你回家去吧。”

听完她这番话后，辛成楠的妻子停止了挣扎，像是被人拧紧了发条，骤然停住不动了，过了几秒，她才掩着自己的脸庞啜泣道：“可我只是想见成楠一面啊……”

辛妤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她盯着眼前的黑暗，听到自己说：“大嫂，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多为你肚子里的宝宝着想吧。”

她这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辛成楠的妻子骤然被抽走了精气神般，她垮下肩膀。

她身旁的女警趁机将她带去了别的地方。

辛妤停在原地不动，辛成楠的妻子被带走后，没过几秒，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她顿了顿，往身旁的方向转动了脑袋，下一秒就听到陈域气息悠长地笑了声：“衣服都捏皱了。”

听到他玩笑般的口吻，辛妤难得的没有配合，她将脑袋转回来，任由他牵住自己的手，她低着脑袋，忽然低喃了句：“陈域，我是不是挺坏的。”明明知道等待着辛成楠等人的下场，还是对她大嫂说了这样一番话，等对方事后明白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恨透了她。

她这声轻喃过后，陈域沉默了几秒，他挪开了视线：“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这样的勇气，大多数人都没有。”

听言，辛妤心里像被人拨了弦似的轻轻颤动起来，她眼睫一颤，还没说话，就有人往她这边靠近：“辛小姐，久等了，跟我往这边走吧。”

是刚才那名女警。

辛妤下意识地往陈域的方向‘望’去，陈域对上她在帽檐的掩映下显得乌黑的双眼，仍旧握着她的手没松开，像读懂了她此刻的心情般，他道：“我陪你过去。”

辛妤在他的陪同下跟随着女警进了讯问室里，陈域在门口停下：“只能送到这儿了。”

他作为无关人员，是不能在场的，说完这话后，见辛妤扬起了脑袋，陈域轻轻碰了两下她头顶的帽子：“我在外面等你。”

辛妤被带进了讯问室里，过了会儿，有另外一名警员也进来了，他是许队的手下，也是负责整个扫黑专案组的副组长，他在辛妤对面坐下，自我介绍完以后，就说：“辛小姐，你只需要把上次跟许队说过的事情复述一遍，然后我们会循例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辛妤将手平放在腿上，脑海里闪过往昔的回忆，她缓缓敛下眼睫，点头：“好。”

她在里面做笔录的时候，陈域就等在外面的走廊里，许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往他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到跟前的时候，示意他借一步说话，两人就去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台边。

“辛成业还没抓到。”许队径直道。

“这家伙挺滑头的，晚宴的时候趁着形势不对赶紧跑了。”许队说：“不过人应该还躲在渝州市内，我让各个高速通道都设置了卡口，铁路民航那边也打过招呼了，人也去不了境外。”发现人不见了之后，许队第一时间让人调取了酒店现场的监控，发现辛成业独自驾车离开了会场后，驶上了通往市中心的路，随后在一个岔路口消失了，他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

“目前还不清楚他是否知晓辛妤是本案的关键证人，这段时间多小心些。”许队交代道：“还有辛国晟底下的那些黑社会打手，昨晚收到风声之后，个个都卷铺盖跑了，我们这边抓人也需要一点时间，这些人估计都还藏在暗处，你自己多注意。”

上司交代的这些，陈域心里都有数，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提前将辛妤保护起来的原因。

许队要交代的就这么多，他接着道：“我已经向上级申请了，顺利的话下周就让你重归警队，这么多年辛苦了，等事情结束之后，该有的荣誉和奖章都不会少的。”

陈域靠着窗台，他懒懒地将双手揣进兜里，淡淡道：“归队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怎么？”许队见他反应冷淡，他扬了下眉：“让你归队还不乐意了？”

“是不太乐意。”陈域对此倒是没否认，说完这话后，见上司皱了下眉头，他悠悠一笑，玩笑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混迹在底层的圈子里，身上早就沾染了许多歪风邪气，许队就不担心我回来后败坏了警队的风气。”

许队没将他这话当成玩笑，听言，他眉头紧锁，声音都严肃起来：“陈域……”

“开个玩笑。”陈域打断了上司即将脱口的话，“警方需要配合什么，我都会好好配合的，至于归队的事情，麻烦许队帮我拖一拖，之后再说吧。”

第59章 陈域，我有点想她了

辛妤在警方那里做的笔录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她说完母亲和曹洵的事情之后，侦查人员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辛妤都如实回答了，她原本以为回想起往事会让她内心挣扎痛苦，可她在叙述的时候，心情却一反常态的平静，仿佛这些遭遇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

做完笔录后，辛妤被刚才那名女警搀扶着带离了讯问室，陈域在外面的走廊等着，见人出来后，他直起靠墙的身躯，走上前去。

辛妤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后，在他跟前停住脚步，她缓缓抬起脑袋，在一片黑暗中，听到陈域温和的嗓音传来：“回去了？”

刚录完口供，辛妤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陈域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神，她低下脑袋，点了点头。

返程的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辛妤安静地靠着座椅靠背，车子开到半程的时候经过了一条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今天是春节第一天，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值中午，路上行人很多，热闹非凡。

新年除了喜庆的氛围之外，大街小巷都在放着烘托喜气的歌曲，听到远处飘来的欢快旋律，辛妤伸出手去摸索到车窗按钮，她轻轻按了一下，将窗户降了三分之一下来，寒风骤然灌入，一同传来的还有更加清晰响亮的喜气洋洋的歌声。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

陈域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车，听闻动静，他转头往副驾驶座这边看过来，就见辛妤侧着脑袋面朝着窗外，看不清神情，整个人安静异常，陈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面繁荣喜庆的街道看了眼。

辛妤伸手将车窗关上了。

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关上之后隔绝了外面的喜庆热闹，车厢内顿时沉静起来，像是突然坠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和外面分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陈域原本打算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就敏锐地洞察到周围有些异样，他往后视镜的方向挪动视线，就发现有辆黑色的轿车紧紧地贴在他们的车尾箱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