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涔拖着行李,里面其实没装什么东西,他从来去学校的行李都是蒋泊锋帮他收拾的,有时候连他也疑惑,这辈子的蒋泊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着他,即使再忙,他也会抽时间核对他的课表和要带的书,在甘涔看不见的地方,帮他把一切都整理妥当。
但在甘涔的记忆里,上辈子蒋泊锋是很少做这些的,他是个大男子主义很严重的男人,不会做这些在他观念里“妻子应该做的”、琐琐碎碎的事…,甘涔又懒散,上辈子,他们开始时总是因为这些争吵。
但幸好的是,蒋泊锋总是爱他更多的,这辈子的蒋泊锋又比上辈子还要再爱他一些、对他更好了一些,将他的繁琐事物一应包揽,所以,连甘涔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好像比上辈子还要被蒋泊锋养成一个没手没脚的废物了...
他已经被蒋泊锋养成这样了,蒋泊锋怎么能那么残忍的让他再离开他呢...?
甘涔没有目的地,想了一会,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他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去找了庄成亮。
上车前他又觉得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太麻烦,干脆将几件衣服塞进袋子里,将行李箱随手扔去了路边的垃圾箱。
庄成亮这几年跟着蒋泊锋,得益于甘涔的关系,虽然只是在城北仓库那边做着一些跑腿的杂活,但待遇称得上是很不错的,去年还攒了钱在京成旧城改造的小区里买了一套六十多平米的两居室,带着老婆孩子在建京安了家。
庄成亮的老婆年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正在客厅里逗儿子,听见甘涔在外面叫他,赶紧去开门。
“甘涔?你怎么来了?”
庄成亮连忙让甘涔进屋里来,不大的客厅里丢着孩子的玩具、尿布、奶瓶,乱糟糟的,看着却温馨的很。
庄成亮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知道你今天来啊,也没收拾,真是的,上次搬新房吃开伙饭叫你来不来,大晚上倒是发神经了...”
“你搬家的时候我还在鹿沂山,”
庄成亮的媳妇也出来了,她的婆婆,庄成亮的妈整天在他们小夫妻耳边念叨着要他们多亲近甘涔,他们一家能在建京买上这个房子落脚,多亏了眼前这个男孩,因此她对甘涔的态度也是热络的。
“甘涔来了,快坐...,我昨天听妈说你马上就要出国去念名牌大学了,读研究生呢,还是国家出钱,恭喜你啊,四姨已经跟妈念叨一天了,在电话里高兴不得了,说要在望水办酒席吃饭,妈也说兄弟几个里就属于你最有出气了...!”
她端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摇晃:“快,跟你小叔叔打个招呼…”
庄成亮说:“可不是,你赶紧去炒几个菜来。”
甘涔和庄成亮坐下,甘涔说:“蒋泊锋要去深圳了,你知道吗?”
“啊?”庄成亮显然也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但似乎这个决定也没有让他太过意外。
“你不惊讶?”甘涔问。
庄成亮挠挠头:“...其实现在京成里好多人都在传蒋哥要走了,我也听到了消息,他们说,总经理的职位要换黄书记的人上去,到时候蒋哥的权力就会被...架空?他们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黄书记这几年一直跟蒋哥不对付,大家都知道,这些我也不懂…,但公司里职工都不想蒋哥走,毕竟蒋哥是最舍得给职工发福利的,之前我们每个人都领到了钱,我们干起来活来也有动力...”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蒋泊锋是非走不可了,可明明上辈子蒋泊锋是一直待在建京的,他离开京成之后会在建京成立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后继也是在建京发家,而现在,蒋泊锋却要去未知的深圳...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甘涔怎么都想不通,他连饭也不想吃了,跟庄成亮打了招呼便走了。
他刚出庄成亮的家门,后脚没多时,庄成亮家里的电话就急急地响了起来,等庄成亮再下去找人,甘涔已经打车走了。
建京还没入夏,夜风还透着春寒里的凉意,甘涔走着走着就想哭,他抹掉脸颊上的眼泪,随便找了一家小宾馆住下。
蒋泊锋现在很难...,他知道,但他可以陪蒋泊锋一起的,他是爱钱,也怕吃苦,但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蒋泊锋,他真的很伤心,蒋泊锋怎么能让他离开他呢?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甘涔哭了一夜,他的世界里只有蒋泊锋,或许别人的世界里不止这些,有精彩人生,但他的眼睛里的确只有蒋泊锋一个人的,别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留学这样的好机会,什么世界名牌大学,什么能进总设计院,在他眼里,如果要与蒋泊锋分开五年相比,全都一文不值,他不想接受。
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
第二天到中午他才醒来,随便在楼下买了一杯豆浆,他没什么胃口,他找了一个公共电话,给学校的许嘉平打电话。
整个男生宿舍只有一部电话,宿管叫人要一点时间,许嘉平匆匆忙忙从宿舍跑了下来:“喂?甘涔?!你在哪呢?蒋哥一直在找你!”
甘涔的心悸了一下:“...他找我做什么?他都要把我丢去美国去了,你别告诉他我跟你打电话,如果你告诉他,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许嘉平只能答应他:“好,我不说,你先回来,别生气,和蒋哥好好谈谈…”
甘涔扯了一下嘴角:“好好谈谈?他不可能跟我好好谈谈的,我说什么都没用,他决定的事我从来都只有照做的份儿...,如果不听他的...,”
甘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问:“蒋泊锋是不是把我姨和甘立国接去学校办手续了?我说不想去,他停下来了吗?他们办到哪一步了?”
许嘉平犹豫了一下:“甘涔,你先回来…”
“你告诉我,留学的手续是不是已经办下来了。”甘涔执着的很。
许嘉平只好说:“你爸爸开始态度不好,不知道蒋哥和他谈了什么,他才同意在你的文书上签字...,你姨特别高兴,手续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文都发了,学校下午就会公示名单,之后等你回来办护照…”
挂断电话,甘涔浑浑噩噩地回了宾馆,关上门,他忍不住靠着门板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上辈子没有的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辈子蒋泊锋根本没有去深圳,他也根本不用去留学,蒋泊锋那么爱他,为什么这时候又这么狠心?狠心把他一丢去美国就是五年,他都已经离家走了,即使他这样威胁他,蒋泊锋都没有心软…
他已经按照蒋泊的希望读了大学,也不再遇上之前的那些狐朋狗友,现在他整天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过日子,蒋泊锋究竟还要怎样逼迫他更听话呢?
明明二十二岁应该是他最没心没肺的时光了,二十五岁才是最悲惨的,为什么现在好事不提前?坏事却一堆一堆的提前了?
他怎么这样惨?
去美国留学和蒋泊锋要去深圳的事对他来说都太难以接受了,甘涔在酒店里昏昏沉沉地的哭了两天,第三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混沌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一点。
离家三天,手机也没拿,蒋泊锋估计已经找他找的发疯了,想起上辈子蒋泊锋是如何教训他的,甘涔又忍不住开始害怕...
他纠结了半天,跑去公共电话亭,先试着给徐开打了一个电话。
“喂…,徐开…”
“甘涔?!你他妈的去哪了甘涔?!!”
电话里传来徐开的怒吼,甘涔被吼的耳朵疼,只得拉开了一点电话和耳朵之间的距离,他看了看书报亭街边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