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我承认他说得对。因为年轻,才敢尝试改变,不然就没有时间和机会了。但与此同时我亦感到迷茫且不安。我得为我的未来负责,而以后的果来自现在的因,我怕自己后悔。

谢扬是一个逃避长大害怕责任自私懦弱的胆小鬼。

谁也不知道。

急诊室“衰哥”

又要上班。实习时与学习时最大的差别是,读书时你可以因为心情不爽、没有睡爽、这个不爽那个不爽而跷课,而实习时,哪怕不爽得只剩最后一口气,还是要上班。所以学校是如此美好却滋养堕落的地方。

8点缺5分出现在医生办公室等待交班。随后,赵琛咬着包子迈进来。啧啧,他倒是完全不计形象。

“扬,酸奶。”

眼前突然出现一瓶酸奶。咦?我挑眉,看向赵琛。

“我有预感,今天会是很忙的一天。你得补充好体力才能更好的帮我嘛。”他笑得灿烂。

我接过酸奶,忍不住腹诽:嘁,你哪一次值班不忙?

交班完毕,新一轮的战争又要开始。

急诊是最容易出现医患纠纷的地方。来急诊的,必然有迫切求医的心情,人若心急就容易口角。再加上这年头医患关系莫名其妙地越发严重,急诊室人流量大,更是首当其冲。

不仅要时刻保持谨慎严密的思维,还要应对各色人等,这样的辛苦,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描绘。

“扬,救护车送来一个新病人,你先去看看,问清病史。”赵琛抽空交代任务,他身旁还坐着一位表情痛苦的中年妇女。“另外通知护士,普外科会诊。”

不愧是“衰哥”,名副其实。我嘻嘻笑,领命执行。

“新送来的病人呢?”

护士姐姐美眸一横,玉指一挑:“喏,一堆人围着。”果真是壮观的亲友团。这种情况,哪怕患者情况不严重也得抓紧处理,不然我和赵琛很容易被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曾遇家属投诉,赵琛无奈:“来急诊的,谁不是很急?我跟你们无怨无仇,有什么理由偏偏要怠慢某个人?”

我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剥开围观亲友团,总算站在病人面前。是个年轻男性,右臂多处裂伤流血,其中近手腕处最严重,已用纱布简单包扎。半身的血迹斑斑。

好浓的酒气。“喝醉了?”我微微侧头,问身旁之人。

“没、没醉,我没醉。”病人卷着舌头抢先答,挥舞未受伤的左手,被我不客气地压住。喝醉了不是问题,问题是酒品不行。

“怎么受伤的?”边问边做简单的体格检查。

“他喝醉了,用手砸玻璃。”有人替代回答。我不厚道,但这理由未免太似狗血的电视剧情节了。虽然该男中音低沉磁性,我仍忍不住表情错愕。还好戴着口罩。

才一碰伤口,鼓膜立马被一阵鬼哭狼嚎震得发疼。“疼啊啊啊,轻、轻点。”我一顿,哭笑不得瞪向始作俑者。他的表情还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可怜兮兮地盯着我。

“既然这么怕疼,干吗还用手砸玻璃?”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冲动是魔鬼吗?我不同情。

“哎哟,疼!”他一脸沮丧,“我后悔了,我好后悔啊。”啧啧,世间没有后悔药。等着缝皮、打针、吃药吧。

问清受伤经过,我的另一大任务是安抚病人及家属。“除手腕那道伤口外,其余的伤口看上去不是很深。现在的问题呢,一是怕手腕处伤到肌腱、神经这些组织,二是怕伤口里面残留玻璃碎片。”脱下一次性手套,对上众亲友团的目光,我笑得温和:“你们都是他的家人?这样吧,不要都围着,留一个人陪,其余的去那边坐一下。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赵琛教育:说话不能太软,最好用不易察觉的命令式,而不是询问,因为医生不能被病人及家属牵着鼻子走;当然亦不可硬梆梆,人在生病中最脆弱无助,最需要医生的安慰。

他是个好医生。我受益匪浅。

我准备回去向赵琛汇报病人情况,被某男中音叫住。“医生,我朋友的伤会不会有大问题?”

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身材略显清瘦,外貌上不见得给人多有安全感,但表情冷静眼神镇定,在满是慌乱气氛的亲友团中当仁不让充当起中流砥柱的作用。

“你的朋友需要做些检查,必要时我们会请专科来会诊。”我耐心解释,“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帮助他,但医学上没有绝对的保证。”

“谢谢。”他浅笑,右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

可爱,却不失男人的气势。我回了个微笑,借此多看一眼,然后奔回工作岗位。

一上午忙下来,晕头转向。好在下午可以休息,不然晚上通宵夜班,不死也残。

“扬,你先去吃饭,剩下得交给我处理。”赵琛算是厚道,“要保持体力啊,晚上继续战斗!”

我额头黑线。

临走前随口问:“老师,那个右臂外伤的病人拍片还没回来?”忙起来就不注意时间,只觉得仿佛一直未再见那个“不可以貌取人”的男中音。

“那个啊,直接收骨科了。好像挺有背景的。”赵琛头也不抬。

我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挠了挠头,道声再见。这会儿还是食堂的吸引力比较大。

走在路上,两旁种着芒果树,叠在枝头的新叶颜色偏黄,而老叶绿得深重,对比明显。我以前总以为新叶都是嫩绿的,还以为这树是要死了,被同学当成笑话笑了好久。不知不觉就在这个南方城市生活了四年,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许多这里的生活习惯。于是回家仿佛住旅店,在这边却仍然是外地人。

越来越没有归属感。未来该往哪里走呢?

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拍拍自己的脑门,努力将消极的思想驱逐出境。有时间伤春悲秋,还不如考虑一下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好呢?”某人自言自语,仍然在犹豫不决。水饺、米粉还是米饭,这是个问题。食堂的菜太油,容易增肥,可是我连着几天没吃米饭了呀。唉,减肥大业持续处于“任重而道远”状态。

正皱眉呆立呈思考状,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听到一声欢快的“小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刘雅。“你刚下班?”这句话很废,等同于外国人一见面就寒暄“今天天气如何如何”。

“对啊,今天有台手术,下班就晚了。”刘雅正轮泌尿外科,开口闭口是手术,“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廖成师兄。”

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始终笑眯眯站在她身后。“你好。”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我们一般称呼在读研究生们为“师兄师姐”,礼貌又不显疏离,距离刚刚好。

然后很自然的三个人坐一块儿吃饭。

“师妹现在在哪个科?”

“急诊。”我咽下一口冰冷的汤,尝出是冬瓜排骨的味道。不管在何方,食堂的汤永远只有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