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显然松了一口气,肩膀一垂,“好。”
次日李子墨独自去了县令府上,一路被下人引着进入正厅,此刻县令早已等候着。
“草民拜见大人。”入乡随俗,李子墨虽然心里有些抗拒,但还是依照规矩给县令磕了一个。
“快快请起,李老板昨日可是惊艳了本官,之前真真是不知我县还有神厨啊。”
县令大人一脸的欢喜,但笑不达眼底,李子墨敏锐的察觉出来,应对时也更加谨慎不敢松懈。
“大人谬赞了,昨日菜色,多亏陈府准备的食材精致鲜美,草民手艺粗糙,承蒙大人不弃。”
闻言县令笑容收敛几分,面带微笑轻轻点点头,目光审视着李子墨。
“观你言行举止倒像是读过书的。”
他是本地的土皇帝,想要查李子墨那简直易如反掌,读没读过书自然也是心里有数。
到了这会儿,李子墨也彻底确认,县令今日召他过来另有事,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草民并未正经念过书,只是儿时去学堂窗下偷听过,后有机遇便会自学着看看书,大多只识其字不通其意。”
县令大人脸上的假笑消失,但在李子墨看来,此刻的县令反而更让他放心不少。
“昨日宴席之中,本官听秦将军所言,你懂些医术,有起死回生之能?”
“回大人,草民文墨不通,又怎么会医术,那不过是乡间一赤脚大夫曾用过的急救之法,草民儿时有幸看过,便记了下来,那日情况紧急……草民也不过是试试罢了,左右人已经没有了脉搏,我若没有成功也没有任何损失,若是成功便是救人一命。”
两人互相观察试探,肉眼可见的县令的脸色变了几变,显出些许的不耐烦来,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睛却斜着李子墨。
显然依旧不信他所言之事,李子墨垂眸站在一旁,权当没有看见,他知道刚才那些不过是询问试探,尚未进入主题。
“出事那日,你曾和秦将军单独待了一会儿,他可问过你什么,或者你和他说了什么?”
李子墨眼皮一跳,小小县令难道在城守尉大人的府里还有眼线?
他记得余老板和他说过,秦将军是去年初被陛下安排在淮都城当守尉的,而陆桥镇是临渊县最大的镇子,县令也居住在此,守尉大人自然也要安排在这。
“那日秦将军误会草民会医术,于是叫了过去,说明之后草民见小公子高热难退,便说了一个村方,就是用白酒擦拭身子,村里人穷诊不起脉抓不起药,顶多买一两好酒给孩子擦擦,擦完就能降温。”
李子墨做出一副苦思冥想之状,“旁的在没说什么,秦将军当时疼子心切并没有再和草民说话,后来还是管事的将我叫了出去,说若是我那个方子能给小公子退热,日后将军定有重金相谢。”
厅中静默了一阵,县令的目光就没有从李子墨身上移开过,他抬手捋了捋胡须,垂下眼皮让人看不清情绪和想法。
“好,你且回去吧,来日府中若有宴请,还得劳李老板过来呀。”
“能蒙大人的看重,小人定当竭力做好。”
县令嗤笑一声,摆摆手让人退下,似乎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浪费他的生命。
他心里不安,总觉得自己被牵扯进了什么事情中,但又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事儿,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一路朝着酒肆走去。
想要去余老板那里探看一下这县令的事儿。
“李老板。”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一辆马车上传出,李子墨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抬头看去车帘掀开一角,这人李子墨熟悉,就是那日带着他紧守尉府的管事。
“管事好,真巧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您。”李子墨心里已经开始翻这些当官的族谱了,他今日心情不好,想要挨个慰问一下。
“李老板现下若无要事,不如上车来吧,我们主子还在府里等候着李老板呐。”
他都这样说了,李子墨怎么就算有什么事情,这会儿子也得搁一边,于是立马撩袍上了马车,今日他知要来县令府,于是穿着之前秦将军送他的那一身。
他一上车,老管事就阖目靠在车壁上,做出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和李子墨说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李子墨皱眉,这功夫就是腿着走也该到了,但马车显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耳边的叫卖声就没有断过,有一阵好像到了西市,李子墨隐约听到了二婶和二叔的叫卖声。
他想要撩开窗帘看看,老管事却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来喜,去买两屉包子,只要肉馅的,金乌最爱吃这家的肉包子。”
“是。”车外赶车的来喜慢了下来,接着一阵脚步声跑远,可马车却还自己晃晃悠悠往前走,好像有人在驾车。
这马儿更是通灵性,没有人给它指路自己便知道如何走,不多时马车一晃,来喜拎着两屉包子上了车辕。
马车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耳边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马车逐渐减速,坐在车里一直装睡的管事睁开了眼睛,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待再放下车帘时,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瞧你老实,可怜见的,给你提个醒,我家继夫人,是县令夫人嫡亲的妹妹。”
李子墨:……
第33章
那日他第一次来守尉府,还不知这里面的人是官还是富户,只是瞧家里下人规矩不小,住着的地方也富丽堂皇。
知道这家人势力不小,他便谨小慎微不少,但在看到那位小公子后,他那爱多管闲事的心又犯了病。
从进到小公子的院子后,处处都能看出这院子主人的喜好,他爱莲喜竹,凉亭下摆着一套功夫茶具,能愿意如此繁琐喝一杯茶的人,定然是个爱茶的。
这样的人多数都比较喜静,或者说性子相对于安静沉稳,廊下摆着一张古琴的桌子,虽未见琴却能看出那琴桌有使用痕迹。
都言古琴悦己,这得是心性如何沉静的人,才能慢悠悠抚出一曲,反正李子墨觉得自己是坐不住的。
屋内桌案上皆能看到样式不同的香炉,书架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副尚未画完的工笔楼阁,就在秦将军那日坐着的紫檀罗汉榻上,小炕桌摆着一副围棋残局。
这一幕幕都在告诉李子墨,那日纵马闯闹市的人不是小公子,或者说那日纵马的行为,不像是小公子能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