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得那样近,清清笑嘻嘻地对着裴远时的脸吹了口气。
看着慌忙闭上双眼的少年,她简直快乐得要飘起来,心里好似有一坛酒,在咕噜咕噜冒泡泡。每个升起又破碎的气泡都在似乎说,你看看他现在这样,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这个俊秀的少年郎,巴巴地一路跟着你,身体力行地护着你,甚至愿意替你去解决那些破事,就算你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也就此认命。
他那么好,长得俊俏,武功也高,饭量不大好养活。你不是也早就觉得,他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少年了吗?每次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你的心跳不是也很乱很乱,好像有一只鹿在撞来撞去,让你不得安宁吗。
那便是喜欢了罢。一点点依赖,再加上多一倍的欣赏,最后还有满满的动心,这些加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喜欢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清清一点也回想不出来。像春天初生的嫩芽,你若是一天到晚盯着它,会觉得它同前一日没有丝毫差别。但倘若隔了一个月再去看,那一片葱茏碧绿只会叫人惊叹,怎么长这么多了呢。
怎么长这么多了呢?她这才惊觉,这种让人脸热心跳的情绪,原来已经累积到这么多了。
那些潜暗滋生的情愫,那点猝不及防的心动,在这个三月暖意的傍晚,被另一个人的慌乱所挑明,原来这就是喜欢呀。
幸好,幸好,自己毕竟是师姐,总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虽然后知后觉的是她,但现在手握主动,将师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也是她,傅清清,非常好!
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欢闹,它们催促着,让她做出更恶劣的举动,来看看眼前这个人,是怎样为自己的话手足无措,那张清俊英气的脸,又会露出怎样的慌张。
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像一排细细的鸦羽,清清悄悄凑近,她的吐息打在他脸上:“闭眼睛干什么?”
她藏着一肚子的坏心思,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是知道我要亲你吗?”
如她所愿,裴远时瞬间睁开了眼,他的脸颊简直比天边灼烧着的云霞还要红,深黑的眼眸亮到发烫。
他没有任何威慑力地控诉:“师姐,你不能一直这样的。”
清清哦了一声:“我怎么样呀?”
裴远时自暴自弃道:“戏弄我,嘲笑我,看我笑话。”
“那我就这样做了,你要如何?”
裴远时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能如何――”
“但你一直这么挑衅我,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他闷闷地说。
清清完全上了头,师弟这副任人揉搓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欲罢不能。
托这些年她苦读话本的功劳,他刚说完这句话,她心里就想好了一万句来答,每一句都令人拍案叫绝,每一句都能叫他无地自容。
她迫不及待地要调笑他,看他羞窘难当的样子,那真是太可爱,太有意思了。
天边云霞已趋暗淡,阴暗慢慢笼罩了这处小山坡,晚风带着凉意轻轻地吹,相对而立的两人之间的热度却丝毫未退。
清清轻佻地捏住了裴远时的下巴,她模仿者话本中的纨绔公子哥,悠悠然道:“兔子急了要咬人?那你想要咬哪里?”
少年僵硬道:“师姐,别闹了。”
清清怕他恼了,终于打算放过,但仍想再讨两句嘴上的便宜:“兔子……哼哼……”
她负手转身,往前迈去:“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怎么还喜欢师姐啊?”
身后一片静默,她在心里偷笑,只觉得凉风拂过滚烫的面颊,又软又舒服,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
她的思绪断在这里,下一刻,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她一个趔趄,往后仰倒,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皂角香气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清清错愕地看着那双暗色中明若星辰的眼,眼睛的主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察觉到危险,这种危险类似于玩火烧了手,伴随着只能认栽的的悔恨。她挣扎起来:“你干嘛突然吓人――”
脚一滑,清清脑中空白了一瞬,她忘了现在在山坡上,身侧便是一面陡峭的土坡。
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即将跌落的前一刻,少年大力将她扯回了自己怀里,又因为冲力,二人齐齐往后跌倒,在柔软草地上翻滚了两周才停下。
清清头晕目眩地眨了眨眼,她此先喝了酒,反应能力掉了一大截,不然根本不用人出手帮忙。
已经有虫鸣声渐起,夜幕降下,她艰难地转动着头,有草尖擦过侧脸,微微的痒。
直到身下传来柔软触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趴在师弟的身上,毫发未损,而师弟――
竟然晕过去了!
她愕然,不至于吧!就这么点冲击,就这么点坡度,难道自己最近吃太多了,师弟一场病下来,未免变得太过无用!
清清拍拍他的脸:“喂?师弟?”
对方毫无反应。
她不死心,也不相信他能真昏了过去,伸出手测鼻息,这不是很正常吗?
又俯下身贴近他的胸膛,那一声声心跳,难道不比自己的稳健?听着听着,清清的表情从迷惑到狐疑。
这昏迷的人的心跳,怎么还能越来越快呢?
好你个石头师弟!这么大了,还玩装死的把戏!幼稚,无聊!
“幼稚!无聊!我知道你在装着,快起来。”
裴远时仍仰面躺着,一动不动。
“快起来,天黑了,没有灯,不好回去!”
裴远时置若罔闻。
“哼,我现在捉了一条蚯蚓,它就在你脸上面扭来扭去、扭来扭去――”
裴远时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