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裴妃拍着她的手背轻叹。
裴妍无奈笑笑。她又?不是?宫娥,打扮那么漂亮作甚?
何况,听闻齐王太妃有幼女未出降,此次宫宴定是?带在身?边相看的。裴妍自知容色出众,若再不加收敛,碍了人家贵女的姻缘,不是?找死么?
果然,她与裴妃拜过皇后、坐下没多久,就见齐王太妃携女儿?湖阳郡主缓步入席。
齐王太妃面目颇类其父,与贾后竟有几分相似,皆是?肤色偏黑的长相,只是?身?材不似贾后丰满,偏高瘦。其人冷肃,一身?油紫直裾深衣,中规中矩。
裴妍见之,有一瞬触动,恍然以为见到了故人。然而,当齐王太妃冷厉的眼风扫过她时,她不禁毛骨悚然,慌忙颔首,以期避过锋芒。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太妃望向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还有,那位湖阳郡主,亦借着与人敬酒,频频向她看过来,却既不过来与她结交,又?避过她的几次敬酒寒暄,鬼鬼祟祟,似另有所图。
这日宴散,裴妍的牛车方驶进巷口,远远就见张茂等在中门。
他似是?有心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待见到裴妍后,脸上才云销雨霁,重?新?露出笑容。
裴妍才掀开车帘,他就已经?麻溜地将她打横抱进了家门。
“有什么事么?特意跑到门口来等我!”裴妍窝在他的怀里,已经?无力挣扎他想抱就抱吧,也不是?第一回了,仆婢部曲大概也习惯了。
“无事,只是?想你了!”张茂面不改色地道。
裴妍却觉得他怪怪的。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与他相处久了,她还是?能轻易捕捉到他的心绪。
进了内室,她还待再问,却听他忽而道:“阿妍,后面齐王府再召见,一律别去!即便出门,身?后从人武婢,宁多不少!”
这么严重??她沉寂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可?是?齐王要对我们做什么?”
张茂先时不语,半晌,告诉她原由?:今日齐王召他入府,言前几日湖阳郡主扮作宫女入殿玩耍,在酒宴上对他一见倾心,有联姻之意。
原来前几日那个泼了他一身?酒水的宫女就是?乔装打扮的湖阳郡主!
裴妍气极,忍不住一拍桌案:“我说那太妃母女今日看我缘何阴恻恻的,原来是?想抢人夫婿!呸,她是?嫁不出去么?要抢有妇之夫?还郡主呢!不害臊!”
张茂见她气得双颊绯红,杏眸圆睁,活像只炸毛的猫儿?,不由?失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背脊道:“莫气,我已当场回绝了。”
裴妍揪住他的衣襟,瞪他:“你如何回绝的?齐王那等跋扈之人,岂能轻易罢休?”
“自是?实话告诉他,”张茂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沉声道,“在成亲前,我便对岳母发过毒誓,若敢对阿妍有二心,必要死无葬身?之地。”
裴妍心头?一颤,一个武将,怎能轻易说这样?的话!她眼眶微热,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瓮声瓮气道:“不是?与你说过,这誓言不作数的,你又?何必总拿它说事……”
“不如此,如何断他念想?”张茂抚着她如云的发丝,眸色渐冷,“齐王的妹妹哪里愁嫁?他看上的无非是?我背后的凉州铁骑罢了。不管是?为你,还是?为凉州,我都断然不能应他!”
裴妍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可?你当面拒绝他,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在京城对你下手?”
“眼下自是?不敢。”张茂冷笑,“但这位湖阳郡主听闻极是?骄纵。齐王太妃又?是?个心毒的。她们若使阴私手段……”
裴妍脸色一白,终于明白他的紧张自何而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古内宅才是?杀人无形的修罗场。
她点头?,眸中闪过一道利刃:“阿茂哥放心。我可?不是?泥做的菩萨,任她们拿捏!”
故人斩首诚非策,女子阴谋遂见欺 故人……
其后各家的筵席, 裴妍能推则推,倒是安稳了一段时?日。
然而?,别家可以避过, 皇后召见却是避无可避。
这?日一早, 张茂将将去台阁,就有黄门进府, 道是皇后急召。
裴妍给容秋使了眼色。容秋会意,立时?退了出去。
裴妍没理会黄门的催促, 不紧不慢地梳妆更衣, 一个时?辰后, 才带着半夏与几个婢子晃悠悠进宫。
到阊阖门外时?, 见到河间王妃刘氏已等在宫门口。
裴妍立时?言笑晏晏,上?前与刘妃寒暄。
刘妃自是受裴妍邀约而?来。比起审时?度势的乐妃,辈份更高、又极力想?与自己交好的刘妃是更好的选择。
果然,殿内除了皇后端坐上?首, 主宾席上?还有齐王太?妃与湖阳郡主。
见裴妍与刘妃联袂而?至, 皇后脸上?露出一瞬的微诧,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左手边的齐王太?妃。
太?妃亦脸色一变, 不过到底岁数在这?, 还算稳得?住。倒是一旁的湖阳郡主, 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显然修为?不够。
刘妃与齐王太?妃平辈,河间王虽是疏族,但这?么?多年镇守关中, 兵马不比镇守许都的齐王少。故而?尽管她未得?宣召、贸然入宫,在皇后和齐王太?妃面前,倒没什么?拘束。
反而?是皇后, 在面对两位叔母时?,说话行事?格外小?心,生怕一碗水没端平,得?罪了一方。裴妍都替这?位年轻的皇后累的慌。
许是有刘妃在侧的缘故,诸人聊了半天风月。裴妍冷眼瞧着,竟等不到下文。
中途如厕时?,倒是看?到医正领着几个太?医步履匆匆,往太?子所?在的宫室而?去。
皇后这?里?觑着太?妃的脸色,见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知道今日事?情办不成。她缓缓舒了口气。若非齐王威逼,她也不想?与张家交恶。
于是裴妍回来不久,皇后就找借口散了筵席。
回去的路上?,刘妃未察觉有异,与裴妍有说有笑地出了宫。
只裴妍手心濡湿,掌心紧紧攥着一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太?孙病危,皇后欲构祸裴氏。”
给她纸条的黄门她有些眼熟,似是先前贾后宫里?的人。
好不容易捱到张茂回府,裴妍赶紧将字条交与他。
张茂阅罢亦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