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蹙眉:“呀!那齐王也?太不中用了,才一路兵马他?都抵不过。万一剩下的两路也打了过去?,他?不是要被瓮中捉鳖啦?”
张茂听罢居然心?悦地笑起来:“阿妍也知兵了,唔,这段日子?没有白来。”
他?转头唤拾叔传王融与张袒进来。
裴妍正要回避。张茂却拽过她,将她的衣襟理理顺,温声道:“你现在能懂一些?了,便多听听。”
于是裴妍坐在他榻边的案上伺候笔墨。
王融与张袒起?初在内室看到她,皆有些?微愣。待见到张茂与他?们商量的间隙,问?起?裴妍意见,她也?能言之有物地说出一二来,两?位大人对视一眼,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这仗一打就是两个月。张茂的身体早已恢复如初。
再收到消息时,就听说赵王派去?的上军将军孙辅在阳翟吃了败仗,带着残兵游勇逃回了京城,且带回消息说,征虏将军张泓已被齐王枭首示众,中路军全军覆没!
赵王大骇,连忙命北部战场上,与成都王酣战的孙会回防京城。可就在孙会接到军令,呼哧呼哧往回赶的时候,前线却传来一则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张泓没死,相反还在颖水大败齐军!
赵王傻了眼,狠狠地责罚了乱传假消息的孙辅,又命令日夜兼程往回赶的孙会再次调头北上。
于是孙会这支精锐之师,几天?里来来回回空跑了数百里。待他?们在温县与尾随而来的成都王大军遭遇时,早已疲惫不堪,一战即溃。
温县是司马家的龙兴之地,距离京城只有八十多里,成都王乘胜追击,很?快便要兵临城下!
裴妍有些?错愕地看向张茂。她记得当初张茂给齐王出的主意是,让他?用游击战术拖住张泓,再假传张泓被杀的假消息给孙辅,让孙辅自乱阵脚,不战而逃,而后各个?击破……
张茂也?有些?意外。他?哪里能想到赵王竟蠢到让孙会来回空跑,硬生生把一支精锐之师拖成了疲军。且成都王帐下原只有公师藩一员虎将,倒没想到他?那么能打……
这时,听雨又送了密信来。张茂看过,脸上露出复杂之色,转头问?裴妍:“那个?石勒可是当年你救下的马奴?不想竟是位大才。这次温县大捷便是他?的手笔。”
裴妍一愣,这才想起?前番偶遇石勒时,听他?说起?过在公师藩帐下服役的事。
故人有能耐算是件好事。她莞尔:“他?素来身手不错,许是运道到了。”
其时春深日暖,二人正在湖心?亭中赏景。杨柳拍岸,东风拂面,张茂负手在后,俯视水面上游曳的鸳鸯不语。
赵王一心?拖住齐王,关心?则乱,给了北面的成都王以可趁之机。
他?望向宫城所在,眼见成都王围城,不知如今的赵王,可还坐得住?孙秀之流,怕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吧!
这时,薛五郎派人来禀,道是孙秀下令,京城凡四品官以下子?弟年过十五者,都到司隶所报道,预备守城。
“孙秀疯了?这个?时候拉壮丁?不怕哗变?”裴妍震惊,她虽接触政事不久,也?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越是这个?时候,不更该安抚士庶、稳定人心?、提振士气么?
张茂点?头,裴妍都知道的事,那身为尚书令的孙秀却不知,庸才就是庸才!
“只怕内外诸君,皆欲除之而后快!”
“我是不是可以给韩芷传消息了?”裴妍跃跃欲试。赵王眼看要败,那些?本来依附于他?的人,都急着另寻出路吧?王舆和赵泉想来也?是如此。
“她?敲敲边鼓还行,大事上,还是请广陵公出面吧。”
裴妍会意,这就叫来拾叔和半夏去?外面传信。
张茂斜靠缇几,笑盈盈地啜着茶汤,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派手下,越看越得意这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呢!
“你说,若成都王率先?攻破京城,拔得头功,齐王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又是一场楚汉相争?”裴妍分派完任务,回来与他?对座饮茶,忽而想到了这个?问?题。
张茂欣慰地拍拍她的脑袋,裴妍现在越来越开窍了。
“那就要看齐王和成都王谁沉得住气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所忧的,倒不是已经亮剑的齐王和成都王,而是那一直隔岸观火的河间王司马颙,预备何时下场?
裴妍拿食指点?在他?的眉间。“赵王已是穷途末路,你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张茂故作叹气,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我的病好了那么久,你却总不让我碰,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哇!”
“呸!白日宣淫!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事当前,裴妍不料他?脑子?里竟还在想这个?,脸上一躁,懒得理他?,起?身要走。未料脚下一空,她竟被他?拦腰抱起?来。
“哎,你放我下来!”裴妍边挣扎边鬼鬼祟祟地观察四周。这湖心?亭四面漏风,谁都能看见的!
“谁敢看!”张茂将她抱到席面上摁住。
“听雨和容秋呀!”他?们就守在九曲桥的口边呢!
“呵!”张茂莞尔,贴着裴妍轻声道,“也?许他?俩也?正如我们这般,在做好事!”
裴妍杏眼儿溜圆,不可置信地望向张茂。“你是说……”
“平日里别?只顾着听政和练兵,属下的心?思和动向也?要留意一二。”张茂亲了亲裴妍的鼻子?,顺便教她御下之道。
……
翌日一早,琅琊王司马睿亲自来府上拜访。张茂与他?在书房密议了小半日。
裴妍不过进去?送了趟茶水,就被张茂怒目而视,生怕她被琅琊王看了去?。
切,小气!
司马睿走后,张茂又召来听雨及张袒布置内外防务,忙活了好一阵。
终于,属下散去?了,张茂才有时间用饭。
这日傍晚的火烧云格外浓艳,像打翻了一炉熔金,半边天?空都灼得红彤彤的。西边的云浪翻涌着,从绛紫一路烧到橘红,边缘处还跳动着几缕近乎透明的金线,仿佛天?穹裂开了一道缝,漏下几点?火星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上的神仙打架了呢!
“阿妍,今夜你到我房里睡,可好?”张茂面不改色地往嘴里送了点?小菜,仿似说得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