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毗冷声道?:“将军当真要与东海王府为敌?”
张茂不慌不忙,举杯对上首的司马毗道?:“这话当是某问世子,东海国当真要与凉州为敌?”
东海王虽是诸侯,但作为帝室疏族,在朝中影响有限,且东海国小,论实控的区域,还没有青州刺史来?的大。
而张轨被封为凉州刺史的圣旨已经颁下。安定张氏是凉州土著,张轨在封为刺史前,本就是护羌校尉。
这几年,张轨父子借着剿灭齐万年反叛之机南征北战,收拢征西?军旧部?,独揽凉州军务。如今张轨又上任刺史,名?正言顺的接管凉州的军政大权,说他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
如今的张家羽翼已丰,大势聚成,即便张茂当真抢了东海王家内定的世子妇,朝廷也不敢多计较,他东海王亦无可奈何!
司马毗握拳,身子微微前倾:“你不过想?攀附河东裴氏,何必非阿妍不可!裴家那么多女郎,你要谁不好!阿妍良善若璞玉,之前就曾饱受流言困扰,这才避居乡间多年,你怎么忍心让她旧事重演?”
“既然世子不愿阿妍背负骂名?,何如解约在前?”
“竖子!”司马毗须发偾张,拍案而起。
张茂却气定神闲地呷了一口酒水:“世子何必故作痴情,阿妍还没进门,高密王妃便已为世子定下侧妃,此事钜鹿郡公和郭大夫人怕还不知晓吧?”
高密王妃乃司马毗的祖母,出身河内杨氏,她欲聘自家侄孙女为司马毗的世子妇。但裴妃不同意,抢先与裴家下了定。
东海王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很是头痛,河东裴氏乃百年望族,河内杨氏也是一方豪强,双方都不好得罪。既然妻子已经与裴家交换了信物,他只好安抚母亲,允诺杨氏女为世子侧妃。
“你!”司马毗被说中了隐秘,一时间目眦欲裂,却拿堂下的张茂无可奈何。
张茂点到为止,话不投机半句多,他饮尽盏中残酒,向?上首的司马毗道?:“茂与阿妍早已海誓山盟,论定情先后,当在阿妍与世子下定之前。若茂轻言放弃,是对阿妍毁诺。此间种?种?,确是茂无礼在先,日后东海国若有差遣,茂定义不容辞!”
言罢,他朝上首的司马毗一抱拳,不顾对方阴鸷的眼?神,兀自掀帘出帐。
外间骄阳正烈。张茂面上不显,内里却觉得自己当真无耻到了极点。漫说金尊玉贵的东海王世子,世间任何一个男子见未婚妻被他人觊觎,都无法承受这番奇耻大辱!自己先是枉顾世情,公然挑衅,而今,又拿家族势力威逼世子就范,如此行?径,与小人何异?
张茂自认不是那等强取豪夺的蛮横之人,然而在裴妍的事上,他确实办得很不磊落。
他回头看了眼?司马毗所在的营帐,天人交战了片刻,到底还是对裴妍的私情占了上风无耻便无耻罢,与阿妍相比,些许骂名?算得了什么!
张茂策马扬鞭回了城里,二十余骑立即跟上,淹没在早春的滚滚风尘中。
张茂回城的时候,裴妍正心神不宁地绣着花样。旁边帮忙挑线分丝的裴妡同样坐立不安。
只是二人所愁之事不同。
裴妍觉得司马毗也许猜到了什么,若是司马毗当着她的面质问她,她还能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可偏偏那位什么也没说,只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这摸不到底的感觉实在愁人。
也不知司马毗会不会查到张茂?东海王会不会因此嫉恨张家和裴家?家里的长辈若是知道?这事,她该怎么解释?阿母、叔父会不会不同意?王妃姑姑若是来?哭诉质问,自己该怎么劝她?唉,真是越想?越乱!
裴妡愁的却是宫里。
据二嫂始平公主?传来?的消息,娘娘午时突然发动,如今一个下午过去,不知有没有顺利生产?是儿是女?宫里情形如何?
不得不说,裴妡所关注的才是目下全京城人共同关心的。
钜鹿郡公府里,裴頠端坐书房上首,其下裴憬、裴崇还有裴该大气不敢出地等着宫里送消息。
张茂策马回了张府,还未进门,就被早早候在门口的张寔拽去了书房。
东海王妃久等世子不归,只好派长史一路疾驰,终于赶到西?郊,直入司马毗所在大营,给借酒消愁的世子送来?消息。
司马毗瞬间酒醒了大半,顾不上伤情,匆匆跨马,率属下一同回了王府。
东宫里,太子与一众僚属正焦虑不安地坐于席上,自皇后爆出生产的消息后,东宫便被一队禁军重重围了起来?,东宫属官、黄门宫娥皆不得出入。
舍人杜锡坐不住,跑到宫门口质问守将:“太子乃国之储副,而今娘娘生产,太子岂有不去尽孝、反而若刑囚一般坐困宫中之理?”
那守将显然早得了令,瞥了杜舍人一眼?,冷脸怼道?:“娘娘有言,东宫静安天命,才是最大的孝!”
“你!”杜锡无奈,只得折返回来?。
椒房殿内麟儿泣,赵王府里毒计成 椒房……
殿门是敞着的, 外面的动静多少传到了殿里。
洗马江统看了一眼上?首的太子,只见太子脸色黑沉,额角青筋毕见, 显然气?得不轻。
他担忧地拈着长须, 皇后竟这般直接与太子撕破脸面,她就这般笃定自己能生出儿子?她这样防着太子, 难道真如此前谣传的那般有猫腻?
可?是,就算皇后生子有鬼又如何?如今宫城的锁钥均掌握在?赵王手里, 而赵王这个?老匹夫, 却做了皇后的走狗!
椒房殿里, 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 挣扎呻吟许久的贾午终于舒了口气?。
皇后的心腹宫女陈舞,看了眼手里的婴儿,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情,忙不迭的向隔壁同?样产妇打扮的皇后报喜。
韩芷伺候在?母亲身?侧, 正为母亲和从母得偿所愿而高兴, 就见一个?小黄门匆匆抱着一个?食盒进了殿里,当着她的面打开, 里面是个?沉睡的男婴……
不久, 皇后与其妹同?日产子的消息便由宫城迅速传遍了京畿, 京城顿时沸腾起来?这可?是圣上?嫡子!
太子听到这消息,身?子被抽了精气?神般,委顿在?地。
一旁的东宫詹事裴权赶紧扶住他,低声提醒道:“此为殿下亲弟, 殿下当高兴才是!”
杜锡亦低声劝道:“太子与太子妃当具仪前往恭贺!”
太子脸色铁青,他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皇后产子的消息传出后,围在?太子宫外的禁军也撤了。
太子尽管内心百般不愿, 亦只能召来?太子妃,匆匆往椒房殿去。
东宫夫妇赶到时,天子正坐在?殿中,小心翼翼地欣赏着手里的麟儿。见到太子来?了,兴高采烈的喊他来?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