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在皇后面前也从?不?隐瞒这点, 太子派谁来, 说了什么, 俱一五一十地密报给皇后知晓。
以至于贾后自信地以为, 聪明如赵王,绝不?会受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拉拢。多半还是太子一厢情愿。于是对太子更加厌恶储君私联诸侯,其心不?言自明。
张华为此?特地来找过裴頠。他忧心赵王别有?用?心。毕竟这可是位手捧藩兵的诸侯。他犯得着这么低三?下四地讨好一个无子的皇后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裴頠拈须沉思片刻,道:“如琅琊王氏也未可知。”赵王也许想学琅琊王家那样, 两头下注呢?
张华眉头紧锁, 心里?不?大认同。琅琊王氏虽然两头联姻,可也没像赵王这样伏低做小地当皇后的狗腿啊!这般纡尊降贵地献殷勤, 所谋非小啊!
与?此?同时, 椒房殿内, 贾后手持一份密折,无声地看着,脸上虽不?见喜怒,但是侍奉她的心腹女官陈舞, 却从?她略带颤抖地指尖找到了答案娘娘如今必是愤怒至极。
鲁国公贾谧跪坐下首,低头将近来调查所得禀报道:“近日,太子买下诸多田产, 多积私财结交小人。听侍奉他的婢子密报,太子曾扬言……”
贾谧突然停下来,故意咽了咽口水,假装战战兢兢地瞟了一眼上首,见皇后仍不?为所动,终于咬牙下“猛料”,道:“待他继位,定要效仿杨氏旧例,除您后位,囚于金庸城,夷我贾氏三?族!”
“竖子!”贾后终于暴怒,“啪!”那份密折被她狠狠掷了出去。殿里?的黄门、宫人吓得跪倒一片。贾后身边的红铜冰鉴亦在她盛怒之下被推倒在地。
陈舞赶紧去扶,就?听得贾后对身边的黄门道:“速去请赵王。”
陈舞手一抖,扶了一半的冰鉴咣当一声又倒了。
贾后却恍若未闻,只见她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头上丛生的银发?竖得更为明显。纵是侍奉多年,陈舞也未见过皇后如此?吓人的模样,心底不?禁一寒。
贾谧亦拜倒在地,表面瑟瑟发?抖,实则嘴角噙笑司马遹,娘娘前些年就?想动你,都被大母劝和下来。如今大母才走,你就?这般作死,看如今还有?谁能?保你!太子的这些动作有?一部分?正是赵王透漏的,可见连宗室都不?向着东宫!
贾谧自觉胜券在握,太子倒了后,娘娘必不?会把储君之位让与?旁人。他目露精光,既然贾家能?以外姓承嗣,焉知天家不?能??
前朝人心浮动,钜鹿郡公府的后院依然安泰祥和。
司马毗这一阵似乎很忙,自上次一别后再没来过,只是隔三?差五地遣人送些稀罕玩意儿来。
裴妍现?在是既盼着他来,又怕他来。毕竟正如裴妡所言如今钜鹿郡公府一门丁忧,能?直接询问朝堂动向的人少之又少,不?巧东海王世子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裴娴那里?传来消息,道张家父子近来在没有?援军的情势下,依然小胜了几场,稳稳地守住了凉州的地盘,没给敌军钻空子的机会。那帮反贼似乎放弃了张家这块硬骨头,转而去攻别的路子了。
很快,张茂的信使也到了,除了报平安的家信,还捎给裴妍一匣子成色上佳的红宝石,道是梁王所赐,正好与?裴娴的说辞相应证。
裴妍大大地舒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一旁的裴妡从?匣子里?拈起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对着太阳照了照,半只眼珠都被浸染成了血色,是正统的鸽血红。
她点点头,叹道:“倒是好物。我若是你,便叫那张郎君的手下按裴家两房分?了再送一次,好叫阿父知晓张家的感?恩之心。”这是在暗示张茂不?会做人呢。
裴妍却没听出她的深意来,只是觉得妹妹说的在理。她让容秋唤了传信的婆子进来,让她按照裴妡交代的去办。
不?料那婆子恭谨地回道:“郎君早已安排妥当,郡公与?亭侯处另有?孝敬,只是晚到几天。”原来张茂早就?安排好了!
这就?好!裴妍顿觉松快许多。
裴妡仍是不?屑,但张茂确实处事周祥,只好道:“看不?出来,张郎君还是个伶俐人。”
时序入秋,因在丧中,今年的中秋过得很是惨淡。
裴憬的妻子柳氏已是大腹便便,小郭氏又感?染了风寒,裴妍陪着母亲和大嫂在家宴上坐了坐,就?扶着她们?回去了。
东海王府倒是送来不?少节礼,因小郭氏身上不?好,柳氏又即将临盆,便由裴妍清点接收。
里?面有?不?少珍奇的药材,裴妍立刻派人交给顾和缓,看能?不?能?为阿母配出几方固本培元的药丸来。
小郭氏趁势招来女儿,对她道:“自你与?世子订亲,从?来只见他来,未见你去。虽说女子矜持,但来而不?往,如何增进情意?待顾和缓药丸做成后,你当亲自送些与?你姑姑和世子,也算成全恩义。”
裴妍不?想去,借口道:“儿在丧中,登门多有?不?便。”
丧中忌婚娶饮宴,华服酒肉,但偶尔的亲戚串门还是可以的。始平公主不?照样回宫见帝后?
小郭氏不?满意地摇头,点着女儿的脑门,斥道:“夫妻以恩爱为第一要义,你这般冷落家姑与?夫婿,来日必有?你的苦头吃!”
裴妍没有?理会小郭氏的“逆耳忠言”。她自认她的未来定是与?张茂在一起。她的家姑和夫婿,在凉州哩。
十月飘雪,洛阳人被初冬的严寒吓得措手不?及,纷纷翻出家里?的厚衣物。那些没钱的穷人,只能?哆嗦着蜷在寒屋一角,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凉。
京城里?房屋坍塌无家可归者,无衣御寒者,无粮饿死者,愈来愈多。
张华和陈准为此?忙得焦头烂额。这还是京城,可以想见京城之外,当是如何惨状!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久,陈准的担忧终于还是发?生了周处刚到关中,就?被梁王设计,以五千疲兵挡齐万年七万兵马,最终力竭战死。
随着周处战败身死的消息传来,雍凉刚刚好转的情势又直转而下。
贾后对梁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裴頠收到消息后,亦对梁王失望透顶,对周处颇觉愧疚,然而又无可奈何。和赵王一样,梁王也是宗室里?的大长辈,还是手握兵权的诸侯,即便帝后又能?奈之何?
至于陈准,据说气得当庭仰倒。他与?周处乃刎颈之交,如今痛失挚友,怎能?不?愤恨!
而贾后亦后悔万分?,早知道就?该听陈准的,换个人去了!
然而再悔不?当初也无用?,人死不?能?复生,战事更是不?等人。贾后只好咽下窝囊气,听从?张华和陈准的建议,颇不?情愿地祭出手中王牌命黄门侍郎、积弩将军孟观为征讨大将军,帅宿卫兵西征。
裴憬的妻子柳氏便是在这个多事之秋临盆了。
这个孩子已经比预产的日子延后了半月有?余。这是长房的第一个孙辈,因此?小郭氏不?顾风寒未愈,依然坚持坐镇外厅。幸好王夫人也在,始平公主和崔氏亦在一旁帮衬。内室里?虽嚎啕不?断,但仆婢、稳婆来往有?序,还算平稳。
裴妍因还是在室女,被小郭氏关在了门外。同样被关在门外的还有?裴憬。听得里?间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兄妹俩俱脸色煞白。
为避嫌,二房的男子未过来,裴妡未出嫁,王夫人亦没让她来,但裴妡却自作主张地跑来找裴妍。
她到的时候,就?看到大堂哥裴憬袖着手来回走动。裴妍也跟傻了似的,盯着眼前闭合的门缝一动不?动。裴妡也被门里?柳氏的惨叫吓愣了。饶她在宫里?多年,也是头一回亲身经历别人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