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时常感叹,他们?那个年代,众人都讲究集体?意识, 人无法脱离群众,做什么都要跟着群众走,现在时代不同了,年轻人都越来越不爱社交,不愿意交朋友,不愿意恋爱, 不愿意被人闯入自己独享的小世界,明明没?有读心的病,却也?变得?都跟忻儿一样,抗拒社交,抗拒接触人群。

老人家?当?然惊讶了,这还是第一次忻儿主动找他问,怎么重新听到人的心声。

“你那同学怎么了吗?”老人家?问,“是好朋友吗?吵架了,想跟人家?和好,所以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是。”柏江忻抿唇,“我只是有些好奇。”

“您要是也?不清楚,就算了。”

老人家?哼了声:“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忘了爷爷我解放前是干什么工作的了?我那时候,听心声是工作,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我必须得?知道敌人心里都在想什么,不惜一切代价。”

“没?有我们?,哪儿有你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柏江忻叹气?:“是,您很伟大。”

“知道就好。”老人家?说回重点?,“你们?物理老师上课的时候肯定说过,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导体?,人体?会自带一种生物电,人和人在进行肢体?接触的时候,互相?之间会产生电流,我们?之所以能通过肢体?接触听到对?方的心声,就是因为这种电流和人体?磁场之间的交互,把对?方脑中?的语言信号先转换成了电流信号,传导到我们?的大脑当?中?,然后通过信号转换,又重新变成了语言,就跟打电话?一样,所以如果对?方说的是外语,你听到的也?会是外语。”

“但现在因为你和对?方已经进行过体?|液上的接触,就等于你已经打了一针疫苗,你的体?内已经产生了抗体?,所以你和对?方再进行简单的肢体?接触的时候,你们?之间的电流磁场减弱了,产生的电流太弱,自然就听不见了。”

柏江忻问:“那就只能继续通过体?|液接触,才能重新听见?”

“那没?有,我不是说了么?听不见是因为电流太微弱,你只要把电流传导的媒介增大,不就行了。”老人家?说,“比如你之前跟对?方是轻轻握手,接触的只是一个手的范围,如果是拥抱的话?,你接触到了对?方的整个上半身,增大你们?肢体?接触的面积或者力道,就可以重新听见了。”

柏江忻微微蹙眉:“这样难道不会很刻意?”

“当?然会啊,莫名其妙抱一下对?方,对?方要还是个姑娘,在我们?那个年代,是会被当?成流氓的。”老人家?说,“而且人的手上有角质层,比较硬,用?得?多了,手上还会起老茧,就跟穿了衣服一样,衣服穿得?太厚,也?会影响到听心声的效果。”

“所以我们?那个时候,就学着那些老外的西方礼仪,他们?那边不是流行贴面礼和吻手礼么,贴面礼差点?儿,但吻手礼很有效果,嘴唇部位不算是皮肤,能听很清楚。”

说到这里,老人家?叹息一声:“不过这一套只能用?来对?付那些外国女人,男人之间不太流行亲手,而且他们?外国男人手毛多,体?味儿又大,打听完一次情报,我得?漱好几?天的口。”

“……”有洁癖的柏江忻忍不住皱眉,他对?外国男人没?兴趣,于是转移话?题,“除了吻手,还有别的方法吗?”

“方法多了去了,就看你想不想得?到了,反正原理爷爷都已经告诉你了,没?有皮肤组织的身体?部位直接接触效果最好,虽然时效性是即时的,但导电性好,效果也?比体?|液接触更好。”

“如果你既想听得?清楚,时效性也?要长,那还是得?加上体?|液接触,体?|液就跟水一样,水越多,水越咸,里头的电解质越浓,离子种类越多,就越导电,听心声也?就越清楚。”

物化生三门理学科三管齐下,涵盖了自然界的几?乎所有规律,纯理科思维的柏江忻很快明白了。

人体中没有皮肤组织覆盖的部位?

那就是黏膜覆盖的部位,口腔、消化道、呼吸道这些身体?内部结构?而且这些内部结构本身就是有体?|液分泌的。

还没?等柏江忻想清楚,老人家?已经感叹道:“还好我那个时候已经跟你奶奶订亲了,干不了这个,我用?你奶奶当?借口,政委同志体?谅我,没让我牺牲到那个份儿上。”

柏江忻:“……”

明白了,难怪那个时候干情报的都会专门训练这个,甭管男人还是女人,一旦欲望上头,嘴都没个把门儿,问什么说什么,更何况是心声。

再问下去估计就要听到老人家的年轻韵事了,不想听,柏江忻选择沉默。

说了半天,老人家?终于后知后觉地问道:“哎,忻儿,你那同学是男的吧?”

柏江忻睫毛微垂,敷衍地“嗯”了声。

“那好办,一块儿吃个饭,你别用?公筷不就行了。”老人家?说,“但你要注意啊,你毕竟跟我那个年代不一样了,我是身不由己,但你一定要尊重人家?的隐私。”

柏江忻说好。

爷孙俩又寒暄了会儿,老人家?的声音里明显多了困倦,挂电话?之前,柏江忻说:“我还想问您一件事儿。”

老人家?打了个哈欠:“你问。”

柏江忻:“您现在还在听奶奶的心声吗?”

“好久没?听到过了。”老人家?说。

“为什么?”柏江忻说,“您已经听腻了吗?”

“没?有啊,你奶奶那脑瓜子,单纯得?很,每天东想西想,一会儿想怎么瞒着我出去打牌,一会儿又想着怎么搞我的零花钱,我每天都当?相?声听的,听了几?十年了,早习惯了。”

说到这儿,老人家?呵呵笑了两声,言语间又是无奈又是享受。

被爷爷的语气?逗乐,柏江忻唇角勾笑:“那您现在怎么没?有继续听了?”

老人家?犹豫了几?秒,心想孙子反正也?十八岁了,迟早的事儿,于是语气?压低了一些,说:“还能为什么,老了啊,没?那精力了。”

“……”

就不该问。

最后让爷爷保重身体?,柏江忻挂掉了电话?。

虽然已经从爷爷那里知道了重新听见心声的办法,但感觉没?什么作用?。

而且他至今也?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试着去重新听见向笛的心声,来缓解一下他此?刻的焦躁。

倘若她脑子里的那些想法,能和他祖母一样的单纯天真,他确实?可以当?成相?声听。

但关键就是,她脑子里的不是相?声。

而是十八禁。

和他的十八禁。

真的要跳进同一个人的火坑两次吗?

柏江忻捂着额角,重重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