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就像安慰被领导批评的女同事一样,只是出于好心,但实际上,心里不会有任何波澜。

因为对于他而言,没有人是例外的那个。

这么说也不对,季楠收回视线,想起昨晚杨重镜对着电话那头,轻柔又耐心的话音。

季楠不得不承认,不是没有例外,只是那个例外不是他。

他的睫毛很长,黑且浓密,垂下来的时候,在光线的映照下打出一片弧形的阴影,很漂亮,也易碎。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蜷,半天才神经质地抽动几下,胸口用力地喘出气来,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他待的地方是个暗角,可以清楚地看见杨重镜的举动,但是对方看不见他。

看着他和那个女主管并肩而行,季楠无数次想要冲上去和杨重镜搭话,最后都被自己硬生生掐灭,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他很想质问什么,也很想知道昨天那通电话的主人是谁。不过到底只是想想,因为季楠比谁都清楚杨重镜会给予他的答案。

他根本就没有质问的资格。

季楠走得落魄,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和杨重镜隔着一段距离,也因此没能听见对方谈话的具体内容。

不过就算听见了也没用,至少对于现在的季楠来说,任何不确切的爱意,都没有用。

杨重镜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他对视线从来敏感,更何况是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注视,灼热到近乎滚烫的目光。

那是季楠,他知道。

明明理智上想,既然已经知道视线的主人是谁,就更应该装作未曾察觉,用无视和冷漠来将对方击退。感情上却不受控制地,身体快于大脑,在女主管走了之后,先一步转过身,望向那个角落。

但杨重镜的心软和回头好像总是来迟一步,所以才会和那天晚上开门之后一样,暗角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仿佛一切只是他幻想出来的错觉。

天气反复无常,如同杨重镜波动的心。

他泄力似的,将下属刚刚交上来的文件摔到桌面上,不太耐烦地“啧”了一声。

那句“季总中肯”算是一语中的,杨重镜想。季楠真的较起真来,简直就像是魔鬼上身,要求变态到称得上一句离谱,方案反复被打回,伴随一起的还有劈头盖面的指责。

公司上下都因此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每个人都脸色凝重,大气不敢喘。茶水间里怨声载道,不用去猜,杨重镜都知道季楠在背后被那些员工骂的有多惨。

杨重镜闭了下干涩的眼,眼球在眼皮下转动几圈,以此缓解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的不适。

别说下面的员工了,再这么下去,他都要憋不出火气,被折磨得发疯。

“季总,”杨重镜一手拿着一摞文件夹,另一只手不重地敲上门。

门是开着的,杨重镜站在门口,清楚地听到季楠用一种格外平静的语气说“重做”。

太久没有碰到这么难搞的上司,这几天频繁被这两个字打退,导致只是听到这句话,杨重镜就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里面的人走出来,和杨重镜擦肩而过的时候抬起眼,不动声色地冲他摇摇头,满脸苦不堪言,试图用眼神表达对杨重镜接下来遭遇的同情。

“进。”季楠坐在办公桌后,单手掐着山根,周身都透露着疲惫。

他脸色还是很差,杨重镜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得出这个结论。

好像比前几天还要苍白些,疲惫和痛苦肉眼可见,咳嗽的次数也更多,肩膀耸起来时,肩胛骨透过单薄的衬衫,形状明显。

杨重镜把文件夹放在桌面,手按在上面,推到季楠那侧,口吻平淡:“这是按照您的意见,修改过的方案。”

季楠伸手接过来,很轻地“嗯”了一声。他没看杨重镜,眼皮都没撩一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全然不见之前单独面对杨重镜时的柔软模样。

他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顺着动作垂下来,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鼻尖和泛白的唇。

杨重镜在等待的时刻里,眼神不自觉地落到季楠的脸上。他唇嚅嗫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季楠的声音沙哑的过分,可能是这几天实在太累,说话说的太多,导致现在一张开嘴,发出的音都是嘶哑,很难听的气音,听的杨重镜直皱眉。

自从那天晚上,他将季楠一个人丢在医院之后,季楠就没有再主动找过他,一门心思忙工作,似乎真的被打击到,就这样决定放弃,不再想要获得杨重镜的原谅和爱。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杨重镜眼神淡淡,没什么表情地听季楠讲话。

早知道季楠不会真的有这个耐性,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杨重镜脑子乱哄哄的,一边是自嘲,一边想季楠病得再严重也和自己没关系,还要分出神去听他讲话的内容,整个人要分裂开来,吵得他濒临崩溃。

“……听清楚了吗?”季楠喝了口水,终于正视杨重镜的脸,他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又想要避开。

“嗯。”杨重镜回过神,配合地点点头,实际上大脑乱的要命,一个字都没过心。

“好,”季楠用力扯出个笑,仰着头,眼睛里落着杨重镜的倒影,说:“后天总部有个会,你和我一起去。”

他伸手敲了敲那个策划案,这几天一直阴沉的眉眼也随之柔和下来,面色依旧苍白,却少了几分攻击性,显出病态的漂亮。

季楠微微勾着唇,眸子在光线的照映下反出波光粼粼。他看着杨重镜,很轻地说:“做得不错,杨主管。”

第13章 “一片潮湿。”

杨主管。

很多人都这样叫他,但从季楠那里,还从来没有听过。 杨重镜于是第一次觉得,这个自己早已习惯的称呼,听来前所未有的刺耳。

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季楠是在叫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杨重镜应声道:“好。”

“具体的时间我到时候再通知你,”季楠见他同意,从桌面角落处找出手机, 说:“我还没有进工作的群,方便帮我拉进去吗?”

他说这话时表情平淡,口吻也是,姿态自然,落在杨重镜眼里,就是彻底放下的证明。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杨重镜低了下头,舌尖顶着上颚,没表露出分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