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1 / 1)

段不循一副愿者上钩的姿态,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个个嘴严,周友臣打听了一溜十三?遭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心里的疑窦愈发茂盛,虽然馋的要命,却是迟迟不敢下手。

清明节前后,京城里突然流传开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商会中人无不津津乐道,却是没?有几个人真?信的,不过是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周友臣听后却是一拍大?腿,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段不循为什么忽然转让铺子了。其余几个意向买主莫不如此,这?几天彼此试探,都?怕这?个便宜被别人抢先,又都?想?趁火打劫,再往下压一压价钱。

周友臣抻了几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与段不循约定了地点后欣然赴约。

段不循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一年之内不能将契书公之于众。

周友臣听得胆战心惊,愈发觉得那?耸人听闻的传言是真?的,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畏惧。

段不循瞅他执笔的手都?在发抖,不由?笑道:“周兄,富贵险中求,眼瞅着?这?泼天的富贵就要轮到你了,还犹豫什么?”

周友臣咬着?牙按下了手印,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先前还想?试探他几句,装作老友的样子问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此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将契书揣好?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天宝阁。

冯时一臂拦住他的去路,在他耳畔沉声道:“咱们这?样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周老爷既得了这?个便宜,就得记得答应过的话,若是到日之前将这?桩事泄露出去,小心你的妻儿老小!”

周友臣险些吓尿了裤子,忙不迭地答应,“不敢、不敢!”

周友臣走后,段不循先后又在天宝阁中会见了好?几位朋友,几日之内就将手底下的铺子卖出了好?几番,除了新开的玉颜堂之外,旁的尽数出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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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近日甚嚣尘上的传闻,刘阶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直到知?晓了这?传闻的来路,以及皇上身?边那?脸生的俊秀太?监姓甚名谁后,他也不由?在心里犯了嘀咕,思及段不循初入国?子监时的种种表现,愈发怀疑起他来。

段不循自然矢口否认,直说流言荒谬不足为信。刘阶不置可否,却以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冉静临一走,段不循没?有了后顾之忧,于谢琅一事上分外执着?,逼得刘阶焦头烂额,却又不敢真?的拿他如何。

若是有办法,刘阶也不想?放弃谢琅,可皇上近日愈发阴晴不定,令他这?个老师都?猜不透,郑珏又如毒蛇一般咬住谢琅不肯撒口,意图借机削弱自己的势力。刘阶心里实在不甘,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预备求稳,只当这?是一次不成功的尝试,谢琅这?枚棋子虽然可惜,到底也不能为他影响了大?局。

如今郑珏放出这?样一个消息,正好?给刘阶拿捏段不循提供了方便。

“不循”,刘阶和颜悦色地与他讲明利害,“传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信不信。自然,为师是不愿意相信的。”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这?滩浑水中,没?有一条鱼是因为身?上不干净翻白的。大?伙都?不干净,不过是看势在谁手中而已。权势在手,这?些不干净就叫做手段,一旦失势,这?不干净就成了把柄,有朝一日会将人置于死地。

段不循手上有刘阶的把柄,如今刘阶也有了他的,不同之处在于,势在刘阶这?方,段不循须得仰仗着?他方才能有活命的余地。

若是他不知?好?歹,一意孤行,在扳倒刘阶之前,恐怕是要先命丧黄泉了。

他是个生意人,这?个简单的道理,刘阶相信他能想?清楚。

果然,段不循听后久久不语,良久后方才深吸一口气,“老师,若是学生能将清和救出诏狱,三?法司那?边……恳请老师高抬贵手。”

刘阶望着?他高大?的身?材忽地长揖到地,在自己这?个瘦小干瘪的小老头跟前弯成了一只大?虾米,不禁愉悦地笑了,“这?是自然,为师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事在人为,不循愿意一试。”

刘阶一哂置之,“好?啊,那?老师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125章 财帛动人心,酒菜暖人腹

常言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普天之下没有人不爱黄白之物?,就?连皇帝都不例外?,郑珏更在其中。

孙宝昌一开始很想替郑珏回了段不循的请托,直言道:“段大官人,郑公公想要的可不是银子。”

段不循笑眯眯地递上一张银票,他一眼扫过去心里?顿时?痒起来,思及郑珏事前吩咐,只好忍痛拒绝,“非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公公事先说得明白,您也莫要为难我们底下人。”

段不循看了眼冯时?,冯时?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在孙宝昌面前抖落开,晃了晃。孙宝昌看清楚那?上面的数字后?,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何?”

孙宝昌颤抖着手接过这?张纸,又颤抖着手将这?张纸呈递到郑珏面前。果不其然,郑珏先前还笑着摇头,说段不循这?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想到了贿赂自己,可见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刘阶那?老儿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翻起脸来却最是无情云云。

待到看清了那?纸上面的字后?,他面上的笑容便一下子凝固住,眸光变得耐人寻味。

从前只是知道段不循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如今见了这?上面的数,郑珏方才彻底明白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含义。

这?样一笔巨额财富,恐怕是皇上见了也要动心的。

孙宝昌看出掌印动心了,试探道:“要不然就?依了他的请?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小言官,就?算是杀了他也不能真把刘阶如何。”

郑珏摇头道:“谢琅是小小言官不假,可你莫要忘了,他可是刘阶的前锋。朝中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这?事处理得妥当就?叫旗开得胜,说不定还会有摧枯拉朽之势;若是处理得不妥,恐怕就?是功亏一篑了。”

更重要的是,看皇上如今的意?思,恐怕也是对刘阶颇不耐烦的。这?位年轻的皇帝比之先皇更加阴晴不定,郑珏这?几年也只是把准了他的一条脉:这?位爷被先皇管怕了,如今最讨厌的就?是管教和束缚。刘阁老可谓是成也因帝师,失也因帝师,只不过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知道了也没关系,首辅若是放纵皇上,自然会引得群臣攻击,弹劾内阁无所作为;若是管得太严,又会招来皇上的不满。

这?是个千古无解的两难之题,刘阶这?样的庸才自然无法破解。

太监就?不一样了,太监本来就?是皇上的奴才,既担负了媚上欺下的骂名,索性就?将媚上欺下做到极致,只要讨得了皇上的欢心,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妥了。

至于后?世如何评价,郑珏早就?想得明白:连后?人都没有,爱怎么评价就?怎么评价。

这?番思量自然十分透彻,又包含了对帝王心术的揣摩,实?在是不可为外?人道也。郑珏自然不会对孙宝昌明说,只吩咐道:“你去把柳文彦叫来。”

柳文彦这?些日子是冰火两重天,一面是从地方的小矿监一跃成为皇上身边伺候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一面又是昌启帝无止无休的折磨,令他整日都要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不对就?丢了脑袋。

好在他是个读书人,懂得眼光放长远的道理,也能忍旁人之不能忍,明白奴才的攀登之路乃是血泪尊严铺就?而成,心里?也就?没了那?么多意?难平。

他也看出来了,昌启帝就?喜欢折辱他,他愈是表现得愚蠢不堪、惭愧不安,昌启帝就?愈是兴奋。或许郑珏也是这?么熬过来的,等到他熬到了郑珏这?个位置,自然就?有人代替他给皇上折磨,他也就?彻底熬出头了。

郑珏将他召过去,先是问他在宫里?呆得惯不惯,后?又夸他将皇上伺候得不错,勉励他再?接再?厉。柳文彦自然千恩万谢,感激郑公公的知遇之恩。

郑珏又问了几句皇上的饮食起居,之后?便将段不循送银一事说给他听,末了问道:“你觉得咱家该如何做啊?”

柳文彦没想到郑公公会与?他说这?个,受宠若惊之余,心中不由忐忑,生?怕说错了话?,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攀附机会。想了又想,方才慎重道:“干爷,文彦以为不妨将这?笔银子收下,至于谢琅……就?依段不循的意?思,将他从诏狱挪到刑部大牢。”

见郑珏面色依旧温和,他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道:“若是谢琅死在刑部大牢,姓段的可怪不到干爷头上。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他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恐怕是十分乐意?为干爷效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