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1 / 1)

静临拉他的手摇,“去嘛,在马车里呆着有什么意思。别瞧不起胭脂水粉,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一会?儿?我讲给你听,管教你大开眼界。”

“是么”,段不循故意挑起眉,“那在下可要?洗耳恭听了。”

颜如?玉店面大、货物全,既批发也零售,是以?不分淡旺季,日日都是满客。这日也不例外,静临在门外就看到?里面人头攒动?,怕与段不循挤散了,就主动?勾了他的手,仗着里面人多没人注意,走得十分坦然?。

她存着卖货的心思看同行的铺子,看得仔细,问得啰嗦,又一毛不拔,是以?很不招柜前伙计待见。

她正给段不循讲胭脂的品类,讲到?兴头处自然?不可能挪步子,便厚脸皮道:“小哥不记得我了么,我是玉颜堂的掌柜啊,之前一直在你们家进?货的。”

那伙计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白?眼翻得极诚实,“不记得!你买不买,不买往前走,来来来,后边儿?想买不加铅粉胭脂的往这边来,下一个”

静临闹了个没脸,偷偷瞥了身?旁人一眼,发现这人正一本正经?地板着张脸,嘴角却挂着丝似有若无的揶揄,当时便气?得在袖子下偷偷拧他,“有什么好?笑的!”

段不循看了那小哥一眼,回头笑道:“我当年若是有你这个厚脸皮的劲儿?,如?今的身?家怕是要?翻倍了。”

“谁要听你炫耀?”

静临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顾自往前去。

她身?材娇小,在这人挤人的地方倒显得格外灵活,反倒是段不循,人高马大的往哪挤都招人嫌弃,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泥鳅般钻来钻去,自己在后面苦苦跟着。

静临挤到?香露柜前,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却是甜蜜的红枣味道,仔细闻似是还有焦糖的香气打底。

这个味道……倒是和银儿?调的“暖秋”极像。

静临挤到?最前,拿起柜上试用的瓶子仔细闻了,的确是极像的,只是里面似乎缺了小丁香、生姜和肉豆蔻几味,是以?闻起来调性?单一,不如?“暖秋”有层次。

香露多是花果味道,少有食物调的,“暖秋”算是独一份,所以?去年卖得极好?,老客都说全北京城找不出第二家来,静临便提价惜售,刚开春就下架了,想着等立秋了再重新上架,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类似的。

周围一群女眷也是觉得味道特别,都围过来试用,却是没几个付银子的。

伙计废了半天口舌卖不出去一瓶,心里也是疲了,态度就敷衍起来,答话有上句没下句。

静临不确定这“蜜枣露”是不是“暖秋”的仿品,心中一动?,便自言自语道:“这味道倒是很像玉颜堂去年卖的’暖秋‘,只是略腻了些,秋冬用还好?,夏日里就不合适了。”

周围妇人打量她衣着鲜亮,头上钗环不菲,人也生得美,便搭话道:“玉颜堂在哪,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原来在宛平的乌义坊,后来失了火,临时搬去棋盘街的天宝阁卖了一段时间,据说过段时间就开业了,开在哪里倒是还不晓得。”

静临故意颠倒了失火和搬去天宝阁的顺序,笑眯眯地答道。

那妇人一听到?天宝阁直咋舌,“呦,那可是得挺贵的吧,寻常人家哪买的起那的东西?。”

“也就贵了几钱银子,味道却是比这个好?得多,留香也很持久,一瓶能用整整一冬呢。”

“是么”,那妇人听静临这么说顿时有点心动?,笑道:“那我也留心些,回头等它开张了去看看。”

静临笑笑,刚要?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一女子柔声开口,“这位娘子说的是玉颜堂的’暖秋‘吧?去年秋天买过一瓶,的确是独一份的味道,很是值得,只可惜买少了,如?今就是想买也要?再等等了。”

静临回眸看去,只见一梳着妇人髻的端雅女子正笑着看向自己,衣饰朴素大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得体的青衣婢女,手中各捧着一方胭脂盒子,再往后却站着神色古怪的冉宝儿?,也穿着身?和婢子一样的青衣,手里捧着方一模一样的盒子。

伙计卖不出货本就心焦,这会?儿?又听她们大喇喇地说起别的铺子,心里就更不乐意,“我说几位,闲聊出门左拐,点了茶水点心随便怎么聊,我这还得做生意呢。”

静临往外走了几步,沈昭华迎上前来,用徽州话道:“还没谢过你的枇杷。你不知道,自打搬到?京城我便日日想着这个,真是馋的不行,那篓枇杷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娘子哪里的话,”静临也用乡音回她,“娘子高义,一辆马车救了急火,区区果子又何足挂齿。”

沈昭华笑着摇头,“清和与段大官人乃是挚交,这些本就是应该的。静临,若是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的话,那便直接叫我昭华好?了。”

她形容亲切,言语也坦率,静临顿生好?感,便也有了交好?之意,因就从善如?流,“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昭华。”

沈昭华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做事自有章法。她过门之前,冉宝儿?就已经?领教过此人的厉害,过门以?后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晨昏定省样样不落,端茶倒水执的也是规矩的妾婢之礼,不敢出丝毫差错。

沈昭华倒没有刻意为难她,也不禁止她接触谢琅,只是处处都将她当做婢女对待,无论是衣食用度还是起居坐卧,对她与轻云和出岫那两个小丫鬟无异。方才买胭脂便是如?此,沈昭华自己用一等的,那两个丫鬟和冉宝儿?用另外一等的,样式数目分毫不差。

冉宝儿?心里恨得要?命,柳兰蕙却劝她,“这是在给你立规矩,过些日子她自己也该烦了,不会?总是如?此。”

对方出身?官宦,自己和母亲却要?仰谢家鼻息,谢琅至今还不肯碰她……冉宝儿?就是再不甘心也得咬牙忍着,心里却惦记着给父亲的信,按说这会?儿?也该收到?了,却是不知他几时启程,又几时能到?京城。

方才见了冉静临,她还以?为她与沈昭华这两人之间得上演一场好?戏,最好?是能狗咬狗,咬它个两败俱伤,也好?教她暂时出口恶气?。哪想这两人大有一见如?故的架势,边逛边聊,瞧着很是投机,冉宝儿?见状心里就更恨了。

有心上前说几句话教冉静临难堪,那两个婢子防贼一样地防着她。

轻云将胳膊一拦,“夫人正在兴头上,姨娘还是别过去扫兴得好?。”

“你们懂什么,那是我姐姐!”

轻云闻言轻笑一声,上下扫她一眼,“是么,那可真是没看出来。既是姐姐,怎么那位娘子见了姨娘也没个言语?可见姨娘又在说笑了。”

出岫也笑道:“据我所知,那位娘子可是个贵人,非是咱们这样的人可以?高攀的。”

冉宝儿?听到?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什么贵人,你们还真当她是正室夫人?不过是还未成婚就与男人厮混到?一处的……哼!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商人外室,真论起身?份来倒还不如?你我呢。”

她说得痛快,便看着静临的侧脸又提高了音量,“到?底姐妹一场,我还以?为她如?今有多光鲜,看这样子,也不过是荷包里多了几两碎银子而已,出门也没个伺候的,可见人家是并没有拿她当个正经?人看,不过是玩玩罢了。也就是咱们家夫人心善,看在少爷的份上,还愿意与她说几句话。”

她这话说得不高不低,在嘈杂的人声中并不明显,却也用了徽州方言,是以?清楚地传到?了静临和沈昭华的耳中。

沈昭华到?底有所顾忌,开口前觑着静临神色,静临只是冲她一笑,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冉宝儿?。

沈昭华心下了然?,歉然?道:“婢子没规矩,教你见笑了。”

静临轻轻摇头,“何必与不相干的人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腰上却是多了一只大手,温热宽厚。

段不循方才一直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直到?见到?冉宝儿?这一行人方才越众走到?她身?边,将人往怀里轻轻一揽,含笑道:“说了这么久的话,累不累?”

静临轻推了他一把,“不循,这位便是清和的夫人,咱们的救命恩人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