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小春干脆利落地讲明了选拔的规则:一轮问书,一轮辨药,一轮诊脉开方。

银儿听后顿时松了口气,其余人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两轮下来,除了静临和翠柳这两个?滥竽充数的,到底筛出了几?位对答如流的,几?位大差不差的,还有几?位支支吾吾的。

程先生要?收十人,一个?,两个?,三个?……静临心里默默数了一回,银儿应该排得?上号。

到第三轮,小春要?求众人列成一队,而后引着众人进入旁边的屋里。

屋地当间置有方桌一张、椅子一把。桌后垂着张杏黄帘子,帘后坐着一人,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出肩膀宽阔,身形高大。

这人从帘后伸出一只筋骨分明的腕子,静静地放在?脉枕上,手掌阔大,自然摊开,皮肤白?皙,指节略粗。

小春走到帘前站定,指着这节腕子,“已知此人为一男子,身长九尺,年方而立。左臂三处骨折,后背有撞击伤。已服过乌金续骨散一剂、跌打损伤丸三枚,外敷两帖麒麟竭膏请诸位根据患者?的体质和用药,为其开方。”

众人依次上前,坐下,诊脉,开方,而后在?方子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交给?小春后,列队退出,返回隔壁。

轮到静临,刚搭上腕子,还没摸到哪里是?脉搏,那人的小拇指便蜷起,兰花长蕊一般,有意无?意地搔她的掌心。

静临收回手,垂眸提笔,嘴角一翘,在?方笺上写下第一味药:益母草。

待到最后一张方子也写好?了,小春出来递给?程一,“先生,收齐了。”

程一接过来,先逐张扫了大概,直到看到其中一张,嘴角便扬起个?笑容,转头对小春道:“开始吧。”

小春逐一点名,要?求备选弟子解释用药理由,程先生静静听着,偶尔问一句,并不点评,面上亦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直到小春念出“王远志”时,程先生方抬眸看过来,微笑道:“远志性温,味苦、辛,归心经,可堪大用。这名字取得?好?。”

说罢又抖着手中方子问,“旁人都写了满满一页,你为何交了一张白?卷上来?”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这位“王远志”。

银儿紧攥着手,深吸了好?几?口气,待心神?稍稳,方抬头道:“回先生的话?,弟子诊脉发现?,病人身体壮健,除所负外伤外,似乎并无?其他不妥,乌金续骨散、跌打损伤丸和麒麟竭膏已经足够。正所谓是?药三分毒,是?以弟子以为,无?须再服用其他药物。”

一言既出,鸦雀无?声。

弟子中有人震惊,有人不屑,也有几?个?明白?人微微懊悔: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敢罢了,实在?是?……唉!再看这位娘娘腔的王远志,心里倒也有了几?分佩服。人的勇气原就与形貌声音这些无?关,王远志看着忸捏,一举一动活像是?个?大姑娘,临了事倒十分勇敢,比他们这些粗声大气的强上许多。

程先生目露赞许,道了声好?,随后低声与小春交待一番,便夹着药方,翩然步入旁边那屋了。

小春清了清嗓子,“诸位,经过前面三轮考试,先生已经选出十位弟子。他们是?:王远志,李天潇,杜仲……”

银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几?个?考中的弟子过来道喜,李天潇道:“恭喜远志兄,往后就是?同门了,还请多多关照。”

银儿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抹了眼泪,也装模作样?地朝着人拱手,“兄长抬爱,同喜、同喜!”

隔壁,程一步入帘后,将一张方子递给?段不循。

段不循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益母草、红枣、甘草、砒霜、水银几?味,还给?拟了个?标题,叫做“戒酒方”。

抬眸看向程一,“这方子服后果真能戒酒么?”

程一眨眨眼,“每日?以酒服送,或可达成此效。”

段不循朗声大笑,将方子揣好?,“副作用是?见阎王,是?吧?”

程一亦开怀而笑,“温柔乡是?英雄冢,你是?没药可救了。”

第95章 听门缝静临窥私隐,揖别离名安咐重托

十五一过,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百业重开,日子一日忙似一日,转眼三月,早樱迟雪燕飞春。

赴任之期赶赶逼近,段不循却始终不提婚事,名安实在忍不住,“爹,我和翠柳的事也该张罗了。”

语气不无委屈。

按他们如今这个家业,莫说天南海北的客商,单说京畿的生?意伙伴,日常打交道的官宦巨室,以及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朋友,请帖送完都要?花上个把月,还要?定名单、分桌次、设宴席……要?做的事且多着呢,这会儿才着手,其实已经是晚了。

“张罗什么?”段不循挑眉,神色淡漠,像是全然不能体会常人的心意,“待你到任,就是一县之长。届时你爱怎么张罗就怎么张罗,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缚手脚,也不必循规蹈矩,岂不快哉。”

“……爹,您是在开玩笑么?”名安瞅着他神色,心中实在费解,“翠柳爹娘没得早,除了冉娘子和银儿这两个异姓姐姐,身边再无一个亲人。我却不同……爹,您洒脱不羁,不拘俗礼,可我们俩不一样。生?如飘萍,命若草芥,幸蒙彼此不弃,方能结成夫妇。您以为的束缚,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反倒是做梦都想要?的。”

这番话字字出于肺腑,名安长揖到地。

段不循喉结上下动了动,目光尽落在手中卷上,并不看?他。轻描淡写道:“你说父母之命,我不是已经同意了么,至于媒妁之言,还不是几?两银子的事?近日各店盘账,实在没功夫顾旁的事。”

“旁的事?”

名安缓缓直起腰来,嘴角浮起一个难以置信的讽笑,“爹说我的婚事是‘旁的事’,哈哈!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您未必是看?不上翠柳,倒是始终没看?得上名安。”

说罢决绝地一甩衣摆,大步出门去?。

“你站住!”

段不循撂下书,望向他的背。

名安顿住脚步,背挺得笔直,看?着已初具成年男子的规模。声音冷冷道:“爹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赴任之事,莫要?与你那些狐朋狗友张扬,也不要?与各店的掌柜、伙计炫耀!”段不循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动身之前,给?我老老实实做好你的分内事,没我的允许,哪都不许去?!”

“是!”

名安高声嚷了一嗓子,所有的愤愤难平,尽在这一嗓子里了。

他去?后不久,云天间?的门果然又叩响了,静临在门外问:“你在么?”

段不循想了想,下地,凉凉闲闲地答了句“我不在”,闪身躲进?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