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1 / 1)

中间名安来接翠柳,静临想过去问一句,怕被?他?笑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名安在门口高声道:“我爹被?人请去吃酒了,临走前特?意说了,一定早些回来。”

静临绷着脸儿,“谁问你了。”

银儿忍笑伸出一根指头,作?势要戳她的嘴角,“我看看这?里是什么,这?笑涡都能兜住一匙蜜了,还绷得?住么?”

静临忍不住也笑起来,追着银儿闹作?一团。

至天擦黑时,外边终于?有?了动静。

银儿笑道:“诶呀,这?倒回来的巧,这?个时辰正好出门去。”说着便不由分说将静临往门外推。

门打开,就见段不循被?两个艳妆女郎一左一右架着,红头涨脸,酒气熏天,两脚似是已经软了,不大站得?住,只能紧紧搂着两位俏佳人当拐棍。

一见静临便抬了头,鬼迷日眼地笑了起来,硬着舌头道:“等、我,换了衣裳就、就来。”

那两个女郎喘着粗气,实?在被?段不循的体格压得?辛苦,又?不知?静临是他?的什么人,一时不敢造次,只问:“这?位娘子,我们将官人扶到哪间屋去?”

静临已经气得?俏脸冰寒,闻言顿时瞪着眼睛骂道:“扶到他?老祖宗的坟包上去!”

转身回屋,将门摔得?“咣啷”一声。

俩女郎面面相觑,幸好戚氏听到动静出来门外,“诶呦,段老爷怎么喝成这?样?来,你们俩跟我过来,这?边走……”

段不循软脚蟹似的任由旁人架着、拖着,好容易进?了屋,心里想着,“她生气了”,头一沾枕头,就死一般地睡过去了。

片刻鼾声如雷。

那两个女郎有?心留下照顾,却被?戚氏连请带推地引出了门,“大过节的,就不留两位了。”

两人早听说过段大官人慷慨大方的名声,好容易争得?个伴宿的机会,谁成想他?竟被?灌成这?个样子。眼看好处没捞到,又?平白做了一路苦力,脸便也酸了,啐了戚氏一口,骂了句狗眼看人低的老奴才,也就只能忿忿不平地走了。

第91章 朗月高悬无解问,紫纱步障旧相识

静临不是个擅长生闷气的人,心里有了气,总要?想方设法地发?泄出来。从前在闺中慑于嫡母威严,不敢大呼小叫,总也得寻个背人的地方,或是假山后?,或是女墙下,将?气尽发?泄在泥土草根和碎石子上,否则便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后?来和戚氏、柳平共处一宅,摔摔打打和指桑骂槐就成了家常便饭。

如今更是没人能管得了她?,可怜银儿的耳朵就遭了殃,听着她?高一声、低一声,花腔百变、抑扬顿挫地骂,骂成了一曲酣畅淋漓的长调,锣鼓镲钹和胡琴箫管的活计都教她?一人包了,顶得上一队热闹的家乐班子。

半个时辰后?,她?仰头?灌了一大碗水。

银儿瞧出了鸣金收兵的意思,赶紧问?道:“翠柳昨天就包好了元宵,院里冻着呢,我煮几个给你吃?”

静临鼓着腮呼出长长一口郁气,模样就跟没事人一样了。笑道:“上元夜闷在家里岂不辜负?走,咱们俩到霁虹桥上走百病去!不定还能遇见翠柳他俩呢!”

京城上元节热闹之处甚多,观灯佳处,远些的有棋盘街和灯市,近些的有积水潭西南沿岸、刘府后?花园一带。每逢正?月十五夜,全北京城的人尽往这几个地方涌,更有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贩卖花灯和各种?时新?玩意的南北客商,将?这些地方堵得水泄不通。

相?较之下,霁虹桥就显得冷清了许多。桥上桥下虽也张灯结彩,两?旁叫卖摊贩不少,结队出行的游人却大多是附近居民,专图清净,到桥上来走百病的。

银儿不爱热闹,心里隐隐对去岁的横祸心有余悸,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地方,“天上圆月与地上灯火相?得益彰,谁也不夺了谁的辉光,如此正?好。”

静临一路只?顾看两?旁做生意的,挨着摊子挑挑拣拣,也不见她?买,只?是攀着摊主?打听生意,厚着脸皮问?东问?西。

如此行至桥顶方才罢休,满脸沮丧道:“早知生意这么好就不该躲懒!这里卖的都如此红火,棋盘街不知该有多旺!”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拱手让旁人赚去,忍不住又在心里骂开了段不循。若不是为了等?他,何至如此!

银儿笑着劝她?:“行啦,这一年你拢共歇过几日?好容易赶个十五,就不要?再操心了。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总绷着怎么行?反正?明日就开工,今晚莫要?分心,好好玩耍才是要?紧。”

说话间?身后?飘过一股香风,一女郎周身设紫丝步障,翩然而来。虽看不清容貌,单从袅娜的身姿看,应是位容貌不俗的美人。左右各有一婢子跟随,俱都穿绫着缎,模样上佳。

主?仆三人越过静临和银儿,施施然向前走去。

“如此讲究,想来是位官家小姐了。”银儿低声道,“对了,我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静临收回目光,只?见银儿垂下头?,道:“程先生收徒一事……我想好了,还是想去试一试。成便成,不成也没有遗憾了。”

“怎会不成?!”静临笑道,“他心中早就把你视为弟子了!否则以他那孤傲的脾性,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赠送医书、批改药方!收徒一事分明是他故意透露给你,若是你都不成,还有哪个能成?”

“你小点声,”银儿拉她?的袖子,半是欣然半是羞怯,“话虽如此,可每次看到先生送来的药方,我便愈发?觉得自己从前有多无知者无畏了。医道博大精深,每一味药、每一张方都有无穷变化,非是我半路出家、随便看几本书就能掌握的。”

银儿说到这叹了口气,“从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来羞煞人也。”

“何必妄自菲薄?”静临不赞成道,“你那医书我也翻过,翠柳也翻过,我们怎么就不开窍呢?还是你有天分,想来已经是强过普通人许多了。程先生慧眼识珠,他既已看上了你,就更说明了你的好处,尽管去嘛,勿要?思虑太多。”

银儿默默点头?,“那明日你与我同去?一想到要?扮男装,我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就好像、好像连道都不会走了。”

“那有什?么?”静临两?眼放光,倒是比她?还有兴味,“既如此,明日我便再躲懒一天,与你一道去拜师!”说着粗着嗓子嘿嘿一声,一手背到身后?,一手勾起?银儿的下巴,形容颇猥琐,“小娘子,本公子俊俏么?”

银儿笑着拍掉她?的手,揶揄道:“冉公子俊俏是俊俏,只?可惜身材略短小了些!”

俩人嘻嘻哈哈一路向前,经过一个挂满了五彩春幡的传影棚子,就见先头?那位身姿曼妙的紫纱女郎停在前头?,正?慢声细语地与前头?几人说话。

静临刚看了一眼,立即拉着银儿转身,眼见四周也无甚能遮挡之处,只?得一头钻进了那传影棚子。

原来与紫纱女郎说话的几人,正?是谢夫人,雅红,冉宝儿,和谢琅。

“两?位姑娘请坐,要?画个多大的,横轴还是立轴的?”画师笑眯眯地询问?。

“差不多就好。”静临随口应道,与银儿坐在绣凳上,竖起?两?耳听外边的交谈。

“原来是沈姐姐!许久不见,姐姐安好?此次是随沈大人赴京述职么?”

声音里透着一股亲热劲,是冉宝儿,她?口中的沈姐姐,应该就是那位紫纱女郎了。

沈小姐……静临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