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慢些?吧,可别岔了气?。”
“那倒不至于……对了,你今日……冷不冷?”
“……不冷。”
“……那你饿不饿?”
“不饿。”
翠柳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将话说得自然而然,既对得起?名安的嘱托,又?对得起?段大官人的恩情,还得让静临明白其中意思。
静临却像是故意做锯嘴葫芦,只闷头赶路,话少得出奇。
眼?瞅着要?到乌义坊了,翠柳磨着牙,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静临”。
静临四下?看看,“我?好像听见有蚊子叫,你听到了么??”
翠柳一脸不打自招,扯了扯她的袖子,“静临,比方说有这?么?两个人,我?是说比方啊……他们一个对你恩重?如山,一个与?你情同……亲人,现在恩重?如山的那个欺骗了情同亲人的那个……也不能说是欺骗吧,只能算是……开了一个没有恶意的玩笑罢,如今教你知道了,你待如何?”
静临眉头高?耸入云,一脸的有话直说。
翠柳叹了口气?,低下?头去,“那个……名安不让我?告诉你的,可我?总觉得,不告诉你不好……”
静临面无表情听完了她的话,“还有么??”
翠柳呆了呆,“你这?算什么?反应?”
静临哼了一声,拉着她拐了弯,脚步直往玉颜堂而去,“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盘账,明儿个就将银子还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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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儿见俩人回来了,去灶上端来两碗甜汤,教俩人趁热吃,一边将今日李捕快上柳家搜人的事给说了。
静临闻言顿时坐不住,撂下?汤碗便想起?身。
银儿赶紧道:“你别急,就是怕你着急,白日里才?没告诉你的。官差一走我?就过去了,将要?紧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就搁在里屋,你自个儿过去再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余下?不打紧的那些?,明个儿白天咱们再往这?里搬。”
瞅着静临打里屋出来,依旧皱着眉头,银儿也坐不住了,“怎么?,是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静临摇头,“那倒没有。打紧的那些?一早就搁在了这?儿,那边本也没什么?。”
银儿松了口气?,“那便好。要?我?说,干脆你就搬过来住罢,如今虽住得近,到底不在一个屋檐下?,两边跑也是麻烦。那边本就不是什么?安生福地,如今房门又?破坏了,你自己一个人再那里,我?们俩也不放心。”
说着给翠柳使眼?色,教她留人。
翠柳赶紧附和:“就是。你既已与她们撕破了脸,何必还硬凑到一起?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想就别扭。”说着拉住静临不放,“我?不管,这?事就听我?的,你哪里都不许去,从今往后就在这里住下,住到你出嫁为止!”
静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神色缓和了些?,“快松开我?,这?样子如何盘账?”
银儿疑惑,“盘账?”
静临自去柜上拿账册和算盘,一指翠柳,“你问她罢。”
翠柳干笑两声,“你们俩先算着,我?去灶上烧水。”
银儿好歹知道了静临要?做什么?,忍不住劝道:“年关将近,他又?没催你,你何必这?么?着急呢。”
静临五根白生生的指头在黑色的算盘珠子里翻腾不歇,语气?平静道:“我?想清楚了,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能纠缠不清。摇摆不定只能伤人伤己,不如断了干净。”
银儿张了张嘴,最终只道:“好吧,现在有多?少了?我?记一下?。”
静临微微一笑,指着翻开的账簿道:“这?些?日子我?也算没白去,到底学会?了些?小手段。你看这?一页,咱们往后可不能这?么?记,各项得分开来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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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静临和翠柳各自提着东西出了门,就见天宝阁的马车停在玉颜堂外,名安从车里下?来,快步上前接过二人手里的东西,与?静临道:“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猜娘子是住在这?里,果然。可有什么?损失么??”
得静临摇头,又?看向翠柳,掂着其中一个大包裹问,“这?么?沉,里面装着什么??”
翠柳心虚推他,“就你话多?,都要?冻死人了,快上车。”
马车在朝前市放下?翠柳和名安,静临携着两包东西进了天宝阁。
吴掌柜笑着打招呼,“姑娘早,今儿东家也来了,就在楼上呢。”
静临应了一声,将大包裹放在自己的柜面上,拎着小的那个,噔噔噔地上了楼,看得吴掌柜直发愣。
段不循显是没料到她会?上来,手中的《盐铁论》还未来得及合上,目光直喇喇地看过来。
静临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一鼓作气?,将银钱包裹往他面前一撂,“我?来还银子,你核对一下?数目。”
段不循掠了一眼?包裹,又?看向她,神色难辨喜怒,“你好大的胆子。”
静临一愣,以?为他这?是又?拿翠柳和名安的婚事相要?挟,便催促道:“我?都知道了。你快核对数目,没错的话就把字据还我?。”
段不循一哂,原来如此?,那两小之间倒是无猜,彼此?什么?话都说。
静临见他不动,便自己动手将包裹打开,从里面依次取出一包碎银子,几大串铜钱,一大叠宝钞。整整齐齐的三堆,依次摆放在段不循身前,仿佛插上香就能上供。
段不循冷眼?瞅她的手又?探进包裹,取出一杆称重?的戥子递了过来,上面还镌了天宝阁的字样。
“这?可是吴掌柜送我?的,绝没调重?。”
段不循心头滑过百般滋味,木然接过,果真一一称量起?来。
轮到宝钞,段不循放下?戥子,皱起?眉头道:“我?当初借你的可都是白银。”
如今你用铜钱抵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宝钞,可也太糊弄人了些?。